第十七章 大雨倾倒
1
白璃点起烟，夹在手指间。氤氲的烟伴着一点点火光，在夜里产生小小的存在感。
烟草缓缓燃烧着，越来越短，挣扎着化成灰烬。白璃被烫了一下，手一抖，烟灰无力地落在地上。她叹口气，摸摸被烫红的手指，转身往回走。
小巷的灯年久失修，一闪一闪之后，微弱的光也消失殆尽，死寂的黑暗落下来。白璃走了几步，听到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一回头，就被打了一棍。她意识模糊地感觉有人把她扛了起来，塞进了车里。
醒来的时候，昏黄的灯光让她有些恍惚。她环顾四周，房间很大，但没有窗户，只有一张床，大的可以，地面上铺着动物皮毛的地毯。白璃用力敲了敲房间的门，似乎从外面锁住了。她用力喊了半天，也没有得到应答。
白璃开始害怕，她不知道是谁抓了她，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默默地缩在床边的角落里，未知的恐惧让她感觉到浑身发冷。
这时“咔嚓”的开锁声，门被打开了。几个男人走进来。白璃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你不是那天那个……”白璃不会忘记，他就是那天从倪向云房间里走出来的那个男人。
男人挑起嘴角笑了笑，眼睛里如饿狼一般的光，“是我，白大小姐果然好记性。”
“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白璃一边说着，一边眼神瞄着房间门口，准备找机会冲出去。
男人没有回答，眼睛微眯起来，“你妈妈太老了，不过她愿意给我钱，我也就勉强应付着。不过白大小姐你可是漂亮的很啊，上次一别，甚是想念。今天我就请你来做客，叫些朋友，大家一起玩玩。”
白璃打量着几个男人，他们的眼睛里都闪着饿狼一般的光。她咬咬嘴唇，使出全力跳下床往门口冲。可是半路她就被拦了下来，直接被扔回了床上。
白璃脑袋撞了一下，疼痛和绝望让她窒息，她闭上眼睛。“救救我，谁都好……来救救我吧……”
2
假期如期而至，钟梓瑜在咖啡店找了个兼职的工作。店主是个温柔的阿姨，常坐在座位上看咖啡书烘焙书。
常来的顾客，有一个姑娘，总会安静地捧着书坐在固定的位置，钟梓瑜就偶尔走过去，给她续杯咖啡，她总是安静地笑笑。还有一个小伙子，总是傍晚来，抱着笔记本电脑敲字，坐到店打烊再走。看到他，钟梓瑜会想起苏乔，一样的文艺男青年，一样的用文字来表达自己。也会有许多小情侣，来喝一杯下午茶。他们对视的眼睛里都闪着光，仿佛世界里只有彼此。
钟梓瑜喜欢这样的氛围。没事的时候她就坐在玻璃橱窗边，看外面形形色色的人。
祁昊推门进来，就看到穿着制服的钟梓瑜，小巧的帽子把她衬托地更加可爱。
听到有人进来，钟梓瑜忙跑过去说“欢迎光临”，说完之后一抬头，才看见是祁昊。她调皮地冲他眨眨眼睛做了个鬼脸，然后带他找了个座位。
钟梓瑜端来一杯柠檬茶放在祁昊面前，坐到他对面。“你怎么来啦？”
“监督一下你的工作啊。”祁昊看她一脸灿烂的笑意，眉眼都明媚着，“看起来你很喜欢这儿。”
“是呀！我超喜欢这种感觉。以后我也想开一家这样的店。”钟梓瑜托着下巴，兴奋地说。
祁昊听着她兴奋地讲着形形色色的顾客，讲她遇见的有趣的事，他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
3
白璃忘了自己跑了多久。她不停地往前跑，直到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地上。
泥土的味道让她找回了活着的真实感。她大口地喘着气。天气灰蒙蒙的，一场大雨快要降临。她咬着牙站起身，又跑了几步，才拦到了一辆车。
开车的大叔目光冷淡，言语不多，挥挥手让她上了车。白璃已经无暇去思考更多，她坐到后座上，微闭上眼睛。
大雨哗啦一声倾倒下来。司机大叔默默开了点暖风。白璃睁开眼睛，看雨水凶狠地打在玻璃上，粉身碎骨地摔落。
漫长如一个世纪般的时间。司机大叔悠悠地开了口，“到了，姑娘。”
白璃刚要打开车门，又被司机大叔叫住了。他递过来一把伞，“拿着吧，你这一身伤，再淋雨，身子受不了的。”
白璃颤抖着接过雨伞，眼泪刷地落了下来。“谢谢您，谢谢……”她打开车门，撑起伞。小小的伞成为她此刻唯一的庇护。她抬头望望楼上，家里没有亮灯。道旁的路灯坏了，一明一暗地闪烁着。白璃在路灯下站了一会，最后转身离开了。
杨司辰从便利店出来，远远地看见几个人围成一圈议论着什么的样子。他走近几步，发现是个女孩子摔倒在地上，伞落在一边。几个路人帮忙把她扶起来，女孩子单薄的衣服遮不住她身上的伤。杨司辰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感觉熟悉得很。
“这不是经常来酒吧找祁昊的那个女生吗？”杨司辰这样想着，就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白璃感觉到他的突然接近，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她颤抖着抬起头看了看他的脸，熟悉的面孔让她的恐惧稍微减少了一些，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抓住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杨司辰感觉到她手上的力度，他给予更多的力量来支撑着她的身体，白璃张开嘴，想发出声音，却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4
因为大雨的缘故，店里没有几个人。钟梓瑜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大雨失神。
一个身影默默地走过来，站在橱窗外挡住了她的视线。钟梓瑜回过神，一抬头，脑袋嗡地一声瞬间空白。
陆嘉树撑着一把蓝色的格子伞。他站在她面前，隔着一层玻璃望着她。所有他刻意逃避的那些思绪，瞬间涌上来，淹没了他。
我以为我忘了。
原来只是自欺欺人。
祁昊匆匆跑过来送伞，远远地就看到陆嘉树站在那里。他毫不犹疑地上前给了他一拳。
“陆嘉树，你够了，这场你自己自导自演的把戏，你要玩到什么时候？”祁昊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你他妈爱找谁玩找谁玩，离小瑜远点。”说着他手一松，陆嘉树狼狈地跌倒在雨中。
钟梓瑜跑出来，抓住祁昊的胳膊，她眼睛有些湿，声音带着哽咽，“够了，耗子，我们走吧。”
祁昊看了一眼地上的陆嘉树，“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下一次再让我看到你，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他撑起伞，带着钟梓瑜转身离开。
陆嘉树看着钟梓瑜的背影。她没有回头，始终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陆嘉树低下头看看狼狈的自己，觉得好可笑。
忘记一个人有多难？
一遍遍地想起，回忆，无法放下，一遍遍地折磨自己。其实还是自己，太犯贱。
5
杨司辰带着白璃去了医院，他给祁昊打电话，祁昊没有接。他默默地交了钱，站在走廊里，看护士医生忙前忙后，有些不知所措。
大雨还未停。杨司辰走到大门口，点起一根烟。他又拿出手机，给祁昊拨了电话。
祁昊送钟梓瑜回了家，正在往回走的路上。电话里杨司辰的声音被大雨声掩盖，听得不怎么真切。但他还是听到了重点。
祁昊赶到医院的时候，白璃已经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熟睡。他看了看她胳膊上，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默默给她盖了被子，就走了出来。
他在走廊的尽头找到了杨司辰，他推开窗户，雨水的味道瞬间涌入。杨司辰给他讲了遇见她的情况，祁昊默默点点头，大致猜到她经历了什么。他不喜欢她，但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她如此无助而脆弱，他不能离开。祁昊叹了口气，拍拍杨司辰让他回去睡觉。
“现在也不早啦，回去也睡不了多久，我陪你搁这儿呆着吧。”杨司辰关上了窗户，“别着凉了。”
祁昊点点头。他们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下，偶尔低声聊几句。不多时，祁昊就靠着墙睡着了。杨司辰看着他微皱的眉头，轻轻起身把外套脱了给他盖上。他走到医院的自动售货机前，买了罐咖啡，罐子掉落的噹啷声让他有些失神。他缓缓伸出手取出咖啡，拉开拉环，一口气喝光了。他把罐子丢进垃圾桶里，转身往回走。
祁昊睡得很熟，眉眼却依旧忧虑。杨司辰伸出手，想抚平他紧皱的眉头。他的额头凉凉的，杨司辰缩回手，轻手轻脚地坐在他身边。
走廊安静下来。只有大雨的刷刷声依旧不知疲倦。
6
也许世间最难就是两情相悦，太多的错位太多的纷争，错综复杂的关系纠缠成一个解不开的结。
不能言语的爱，还未开始就将结束的情，如大雨般倾泻的悲伤，围绕着我们。
如若开始时只是一场意外，重伤害已是必然，是否还会义无反顾走进这场劫？
注定的互相伤害，注定的互相折磨。
再重来一回，我们是否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