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唯一拨通了非伽的电话,“说好了,为什么反悔!”
那边有几秒钟的沉默,“你知道为什么”,郁唯一倒抽一口气,想起了前几天他送她回宿舍时,他说郁唯一你信不信我会让你再次爱上我。
挂断电话后她忽然有些烦躁,最近的事情没有一件让她省心。翻出手机划到一个名字前,愣了几秒然后又放回去了。
非伽刚从二楼下来,用睡眼惺忪的样子望着她,少了凌厉与沉默,他像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那样对她说早安。可谁都知道他们之间隔着一整个让她含恨离去的曾经。
“说吧,我可以帮什么忙”。她淡淡地开口,她知道最近工作室一点事情也没有,仿佛这样问就可以让她早点回学校。
“打扫卫生啊”他打量着她的一身白裙,用下巴指指楼梯让她跟上来,他从画架上拿出淡青色的围布,他见过她画画时带过,他将他拉到怀里,背对着他为她系好。然后将她转过身来,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味就那样闯入她的鼻子。
“唯一,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他在离她很近的距离用深情的眼睛盯着他,她的面前忽然浮现出一张张脸,她妈妈的脸,杨昕承的脸,景深的脸,她有一瞬间的失神,回过神来时她一把推开了他,冷笑着说,“杨昕承是我最好的朋友,景深是我最爱的人,你够了”。
“可他们都不是我最爱的人”。
她转身下楼去了,她是真的想早点回去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非伽她已经能够理智地面对自己与过去。
其实那天工作室根本不会有其他人来的,如果郁唯一不因为低血糖而晕倒,如果非伽抱起她走后景深没有来找他们。
杨昕承在对着景深的后视镜涂抹口红,“这样会不会显得温柔一些啊?”,景深刚喝进去的水差点没喷出来。
“喂,你就不要丑人多作怪了好吗”
“赞美我一下会死吗”,说着她绕开座椅轻轻踢了他一下。
“你干嘛,本少正在开车”,他狠狠瞥了她一眼。
“非伽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啊,他和我在一起时总是感觉很遥远的样子,说不清楚为什么”。听着她的喃喃自语,他将手紧紧地抓着方向盘,猛踩了油门。
“你要死啊,好好的加什么速啊”,她转头盯着他,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
“死了吗,死了吗,你不是也想快点见到非伽吗”,后者不说话了,认识杨昕承十几年,从没见过那样温柔的眼神。
在他们抵达工作室时,正巧碰上了非伽抱着晕倒的郁唯一往外走,景深捏紧了拳头看着他们,“二楼左拐第一个房间,钥匙”,鬼使神差地每次他说话时总让他有一种无法反抗的气场在里面。
他手忙脚乱地一通乱找,在左边的一个抽屉里终于找到了,关上抽屉时,眼睛落在了那块和他一模一样的玉石上,他的心跳在一瞬间停止了,他将玉石放回原处,然后拿起钥匙失神地下了楼。将它递给杨昕承后便转身离开了。
“喂,非伽他们已经走了”,杨昕承着急地在后面质问他。
他不顾杨昕承的吼叫,开着车飞一般冲进了梧桐树的阴影里,黄昏照耀下,那一条小路美得不像话,越是美丽的景色,越是让被景深丢下的杨昕承恼火。
“晴晴,你上次说~和非伽很像的那个人~是不是叫景逸”,他手指颤抖地握着电话,像是在等待宣判一般,他不安地等着回答。
“好像~,就是的,哎,你怎么知道”,他颓然地松开了手,手机便落在脚下,手捏着方向盘先是一阵加速,过了十字路口后又将车缓缓地停在路边,十几年前的水穿过时间的尘流,一瞬间再次让他有了溺毙的感觉,原来他还活着,他拿起手机想把消息告诉饱受折磨的爸妈,刚拿出手机又冷笑一声,扔在了右座上。
他一定是带着极大的恨意才活下来的。
晚上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准备去医院看郁唯一。第一次,他有点害怕见到他们。
非伽靠在郁唯一的床边睡着了,他的手握着她的手,景深在门外看着没有进去,郁唯一和他在一起也挺好的,他的心底忽然出现这样一个声音,随后像是中蛊一般日日夜夜无法剔除。
他将买好的晚餐放在一旁准备离开,郁唯一被惊醒了,看见她旁边的非伽微微皱了眉,随后抽出了自己的手,“你去哪儿”。非伽也醒了,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杂志社还有点事”,他没有停下的意思。
整整一天,她都没来。
“好,你走了就不要再来了”,她有些赌气地看着他的背影,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的。难道真像她舍友说得那样,拥有了就不会珍惜了。
她揪了一下被子,非伽以为她要起身追景深,慌忙抓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还不走啊,因为你,每次都是因为你,我们从来不吵架的”,她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偏过头看着门外,一张充满泪花的面孔一闪而过,她指着那块玻璃,看着一旁的非伽。
“你快去追啊,是杨昕承,你快去啊”,身旁的人却平静地看着她,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样子。
“你混蛋,非伽”,她掀开被子看着人来人往的走廊,却再没有熟悉的面孔。看着她的背影,非伽第一次深刻地感觉,无论他有多不想承认,他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她了,而今那种感觉随着他离她越近便越清晰。
多年之后等她回想起来,才明白那一天之后,她的生活便不受她控制了,她得到了一个人,却失去了身边所有的人。
景深像是回到了大学刚开学的时候,时不时地会冷淡她,以忙为借口,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他深知她不会因为他忙而生气。
相反地,晴晴是一个敏感的女孩子,在她感觉到景深和郁唯一之间的不对劲时,便认为她的机会来了。
“景深,推荐我做你的模特吧”
“好”
“景深,暑假和我一起回家吧”
“好”
她的请求不断被满足,这让她觉得景深可能有一点喜欢她的,错觉对于一个有执念的女孩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毒品。
“景深我心情不好,你陪我去操场转转吧”
“我有事呢”,但话还没说完便被晴晴拽着胳膊走了,尽管他也感觉到了自己与她过于亲热了。
晴晴离得他很近,景深还未闪躲便看到郁唯一冷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就像不认识景深一样。只有晴晴知道一个女生平静的面孔背后,会酝酿着怎样的决定。
自从上次在医院见到杨昕承后,郁唯一再没见过她,她甚至都无法骗自己是偶然。以至于每次看着她的床铺总会有一种内心空虚的感觉。特别是非伽越来越多地参与进她的生活,让她无法解释,也无法做出任何保证。尽管他们没有在一起并不是她的错。
沉默是默认,默认着这一切悄然发生,她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就像景深。她真心实意地开始恨非伽,恨一切和他有关的事物。
景深越来越多地到工作室,他看着“艺景”,才将这一切都联想起来。他早该想到的。在那两个字前,他终于决定向他摊牌。
“假期有什么安排啊”,非伽将车停在学校门口,自从上次生病之后,他每个星期天都来接她。
“我想回家”,非伽听到后迟疑了几秒钟,像下定了决心似的,他沉了一口气,看着前窗,眼神亮而深。
“我和你回去吧”。
“不用”,她语气冰冷,“因为你不配”,车内气氛陡然降至冰点,非伽一愣,随后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车猛然向前加速,郁唯一由于惯性差点离开座位,她捂着心口,脸色发白地看着面前的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我他妈要是再坐你的车我就不姓郁”,她拍着车门要下车,非伽冷笑一声,“如果还想再来一次你就拍吧”。
她便将头扭向窗外,兴许是假期将近,旁边的一些商铺都关了门,经过东门时,她看见景深和晴晴向学校走去,晴晴穿一身大红色的风衣,裹着数不尽的风情。
一瞬间的四目相对,他们确定都看见了彼此,她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旁的非伽减慢车速,左拐时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后边的两个身影,瘦而高地立在空空的马路边。
一路的沉默无语,郁唯一慢慢发现她体内的淡漠随着他们的离去正在逐渐回归,这于她其实是一种危险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