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人好并不意味着一起生活也很好,跟有缺点的人在一起反而自在。

那是在一个漆黑的雨夜,女人打着一把黑色的伞,缓缓在雨中走着。


她一只手搭在微微凸起的小腹上,修长的手指有些颤抖。


前方是一盏明亮的灯,黄色的,看起来很温暖。


她一步步前进着,那灯像海上的灯塔,成了她唯一的希冀。


她踩着平底鞋走上楼梯,微微的门口停了停,她深呼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敲响了门。


嘎吱一声,是门开的声音,十分清脆。

灯光顺着门射在了她的脸上,这才把黑暗驱使开来,引入眼帘的是女人红肿的脸。


“妈!”


女人嚎啕的扑进了母亲怀里,眼里的泪水洪涌而出。


母亲似乎一点也没意外,她从容的安抚好女人的情绪,倒了一杯热茶,给女人放好了洗澡水。


“妈,对不起!”洗完澡出来的女人头发湿漉漉的。


“呐,过来,我给你吹吹头发。”母亲温和的唤她过来。


头发吹到一半,母亲的视线触及女人隆起的肚子,突然叹了一口气。


“明天跟我去医院,把孩子打了,我们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女人名叫杨璐璐,长相甜美,身材高挑,家境较好,大学毕业后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喜欢杨璐璐的男人很多,其中一个叫刘茂的男人尤其突出。


倒不是说他有多优秀,而是他尤其对杨璐璐上心。


因为在一个公司上班,一天到晚没少打照面,他是能帮就帮,在工作上给杨璐璐给足了关心。


有上进心,人又温柔,每日雷打不动的给杨璐璐送爱心盒饭。


就这样,杨璐璐那一颗冰冷的心渐渐被捂热了,一来二去差不多小半年,两人终于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


他们像所有情侣一样,约会,工作,憧憬未来,因为都是安分本份的性格,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可是俗话说得好,恋爱和婚姻终究是两回事。


相处大半年后,杨璐璐觉得刘茂就是她想要相处一生的人。她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决定让他去见见杨璐璐的父母。


聚会是约在家中,一顿饭下来,杨璐璐的母亲一直在打听刘茂的家庭状况,气氛并不是很融洽。


嘎吱一声,门关了,刘茂打车自己回去了。


杨璐璐踩着高跟鞋走到母亲面前,她内心是气愤的,母亲不分青红皂白的问,一点也没刘茂台下。


“妈,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她一语说出心中所想。


“我不觉得过分,跟他结婚,我跟你爸都不会同意的!”母亲也丝毫没有退让。


“大清朝已经亡了!”杨璐璐说完这句便摔门而出,独留沙发上的母亲脸色阴沉的坐着。


母亲的反对也不是无不道理,刘茂家里情况并不好,弟弟妹妹都在上学,父母也没有稳定的工作,整体来说入不敷出。


在母亲看来,按照她女儿的条件,不应该给自己选一条苦路走。


天气虽然明朗,但刘茂的心情并不明朗,他坐在公园的长凳上,一个人傻傻的坐了好久。


裤口袋子里的手机一直在响,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久,终于接通了杨璐璐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她很着急找他,他简单的给她说了位置,便挂断了电话。


杨璐璐果然来了,穿着碎花的裙子,人群中他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刘茂突然觉得心中有些苦涩。


他配不上她,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杨璐璐母亲的话犹如一记耳光,彻底把他打醒了。


“我们分手吧!”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我不答应!”杨璐璐倔强的拉着他的手,她心里十分的难受,她深知她伤到了他的自尊心。


“你以前说过的,我们想要的生活要通过自己去争取,不能就这样放弃了。”说着说着,她居然哭了起来。


刘茂心里还是疼惜她的,听见她哭,心里一软,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别哭,我们不分手,无论有多少困难我们一起走下去!”


“好!”

她哭得稀里哗啦,抬头对上他的眸,使劲的点了点头。


面包和爱情,他们都想要!


过不了母亲那关,他们选择跨了过去,杨璐璐和母亲大吵了一架,气愤中烧,她选择离开父母去追逐爱情。


搬出家的那天,她简单了收拾了行李,一个皮箱一个皮包,走得十分决绝。


母亲躲在房里没送她,却还是在关门后从窗户里探出头来。


“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母亲自言自语,但杨璐璐乘坐的出租车却一溜烟的走了。


搬出家的杨璐璐和刘茂住在了一起,不再问家里要一分钱,一线城市,两个人微薄的工资,生活虽然艰苦,但也有独道的乐趣。


不当家不知茶米油盐苦,自打很刘茂在一起后,她这才理解了为什么母亲之前会为了几角钱和菜市场里的人吵架,为什么母亲总是省吃俭用,衣服也舍不得买……


“我想我妈了。”几平米小房间的椅子上,杨璐璐坐在上面,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对许茂说着。


“想她你就回去吧。”他也没有阻拦,而是轻轻低下了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显然许茂是曲解了她的意思,她急忙解释,但许茂却起身离开了,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小小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空气中滴滴答答的声音,厕所又漏水了。


她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打维修电话,却在电话即将拨通的那刻停了下来。


她翻箱倒柜的找出胶手套戴上,走进了厕所。


经过几个小时的琢磨,厕所的水终于不漏了,杨璐璐浑身湿漉漉的,狼狈极了。


啊啾!


她打了一个喷嚏,连带着眼泪一起打了出来。


半年不到的时间,她已然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了,生活打磨了她的棱角和眼里的光芒。


日子一天天的推移,杨璐璐其实早就想和刘茂去领结婚证了,可是刘茂一推再推,没了个影儿。


两个人不高的工资,省吃俭用,统统都往刘茂家里寄去了。


杨璐璐无怨无悔,她以为,只要她做得足够好,他就会像从前一样对她好,不离不弃。


可是她错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刘茂开始彻夜不归。


电话不接也联系不到人,一下班就没了影子,更别说什么爱心便当了,每当她问起,他就说和兄弟们聚餐,或者是兼职。


杨璐璐深知他不是乱搞的人,可是时间一久,次数一多,她也起了疑心。


再三犹豫,杨璐璐决定跟踪许茂一回,一路走着,直到亲眼看到他走进了一家舞厅。


霓虹闪烁,纸乱金迷,她亲眼看到他被女人围绕着,刘茂笑着,宠溺的看着身边的舞女。


杨璐璐并没有像个疯婆子一样的冲过去,而是默默捏紧了拳头,一咬牙,嘴唇破了,嘴里瞬间被血腥味充斥着。


就是这股血腥味使杨璐璐胃里一阵翻滚。


她忍着难受跑了出去,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吐着,但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只是干吐。


小腹一阵痛,杨璐璐眉头一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越是怕什么就会来什么,杨璐璐怀孕了,已经好几个月了。


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她没有打伞,坐在当初的公园长凳上,雨水泪水掺杂在一起,已经是分不清了。


原来他嘴里的一生与一世,是这副模样。


“妈!”极度痛苦之中,杨璐璐想到了母亲,她给母亲打了一通长长的电话,把肚子里的苦水悉数倒了出来。


雨渐渐小了,她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把最贵的黑伞,公园离家并不远。


她一步步慢慢走着,向家的方向前进,天色渐渐晚了。


杨璐璐和许茂最后还是分手了,孩子在她母亲的带领下流掉了。


分手的那天风和日丽,许茂穿着一件干净的衬衫,刮好了胡子,整个人清清爽爽的,没了之前的颓废感。


“我们分手吧!”

“好!”他回答得十分从容,仿佛是在等待着这个结果。


点了一桌子的菜,菜上齐的时候,杨璐璐已经离开了。


他一个人坐在饭店里吃光了所有的菜,掏出手机想给她发一句分手快乐,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她拉黑了。


许茂笑了,是那种无比释然的笑了。


杨璐璐跟他在一起并不幸福,他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半年的时间,她一天天的憔悴,在某一天的清晨,她侧身看着熟睡中的她,突然间发现她好像一昔之间老了十来岁,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浑身充满着光芒的女子了。


他心里一阵难受,也正是从那天起,他开始回避结婚的问题,他开始跑去酒吧买醉,甚至去舞厅找刺激。


在这个年纪在这个时间,他给不了她幸福,只能逼她离开。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许茂再也没有关于杨璐璐的一切消息,她就像一个被埋在记忆里的人,却再也没法回到过去。


过去的几年里,许茂没再交过女朋友,他换了几家公司,也辗转了几所城市。


弟弟妹妹也大学毕业,他也步入而立之年。


家里开始给他操办婚事,到处介绍女朋友,同事也会凑凑热闹给他介绍。


“你一表人才又事业有成,怎么不成个家呢?好女孩那么多……”

每当有人问起,他只说自己老了,不想折腾了,感情的事随缘就是。


他从不拒绝相亲,但也不会轻易恋爱。


“嗨,你好,是许茂吗?”眼前的这位女孩细看起来和杨璐璐有些相似,许茂愣神了一会儿,才礼貌的伸出手来回应她。


“你好。”


两个人的谈话既官方又礼貌,可能这就是巧妙化解相亲尴尬的方法。


叮铃,有人推开了门,门前的风铃随着门的推动而叮铃的响。


许茂被声音吸引,不自觉的扭头去看,只见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娃娃走进来,女人身姿婀娜,年纪虽然不小但保养得很好。


“我要吃冰淇淋!”女娃娃嚷嚷着要吃,女人无可奈何的掏出钱包,但嘴角是扬着的。


就是在这么短短瞬间里,许茂表情僵住了,因为来人并不是别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杨璐璐。


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她精神饱满,看样子这些年过得不错。


目光触及她身边的女娃娃,许茂的眼神暗了下去。


一晃那么多年,孩子都那么大了,真好~


另外一头,女娃娃拉着杨璐璐的手,奶声奶气的说:

“阿姨,那边有个叔叔一直在看你!”女娃娃其实是杨璐璐表弟的孩子,这些年她也一直单着。


杨璐璐转头过去,目光在半空中与许茂相遇。


有些遇见,迟早会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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