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旧年过罢以后,新年又从头开始了,司机们开着他们大小不一款式各异的货运车仍旧回到原地站场,因为还没什么活儿,他们便三三五五碰在一起说说笑笑,一边余兴未尽地回味着刚刚过去的这个年,一边提张三说李四数论他们这个队伍里的人,以及这些人这些年曾经遭遇过的坑蒙拐骗。
一、“鬼见愁”
在A镇货运出租车停放市场的某处,有位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头发苍白,长脸颊上刻满皱纹,两只小眼珠灰中带黄,单薄的身材似乎大风过来就会刮倒。同行们只知道他姓“弓”,却淡忘了他的真实名字,取而代称的是他多年的老外号“鬼见愁”。
“鬼见愁”是个吝啬鬼。每天在货车出租市场上蹭烟抽,自己的烟很少给别人往出掏,出门送货沿途不买的吃饭,总带一些面包饼干牛奶之类,饿了随便吃一点,坚决不给食堂里送钱。
“鬼见愁”爱在背后给同行们使黑手下绊子,两面三刀,在你面前说他坏,在他面前说你孬。
“鬼见愁”爱抢同行的生意,这是他的老毛病,同行们大都让着他,不愿意经常和他怄气。因为这事他没少跟同行们打过架,自然也就没少让派出所给带去过。
去年夏季的一个上午,司机们像往常一样,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各自玩手机拉闲话,过来一中年人,操东北口音,指着一辆货车问:“这车谁的?”
“我的,你想拉点什么?”正在自己车前蹲着玩弄手机的李师傅急忙站起身迎上去问。
“哦,拉一车白面和大米。”外地人打量着李师傅回答说。
“从哪里拉到哪里?”李师傅看着雇车的外地人问。
“我拉……我拉……”“鬼见愁”慌忙跑过来抢着和外地人搭腔,说着伸手拖走了外地人,走到他的车跟前,伸手给外地人指了指他的车:“这是我的车,老板你看装下不?”
外地人回头看了看那位李师傅,见他们几个谁也没有跟着过来,便上下端详着眼前的这位“鬼见愁”。
“老板,你是要拉什么货物?”“鬼见愁”迫不及待地追问外地人,眼珠子却骨碌碌地扫视着同行们的动静。
“你这人也太不地道蛮不讲理,我正和人家那位司机开始商量了,被你不管三七二十一拉扯在这儿。”外地人指了指李师傅责备地说。
“他那人不诚实,又奸又滑谁也不敢用,”“鬼见愁”压低了嗓门对外地人说,“老板你不知道。”
“那,我知道你诚实吗?”外地人眼睛紧盯着“鬼见愁”问,“我看你才不诚实呢!我还是用他吧!”说着外地人要往李师傅那边去。
“唉,唉,我诚实,真的……”“鬼见愁”一把拉住了外地人。
“真的诚实吗?”外地人十分从容地问。
“抽烟,抽烟。”“鬼见愁”慌忙给外地人递来一支细支“黄鹤楼”,然后迅速掏出打火机,伸向外地人面前“嘣”一摁,火苗蹿得老高,给外地人点燃了香烟。
外地人吸了两口,上下注视着“鬼见愁”,好像若有所思地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老板,就我给你拉吧!”“鬼见愁”不放心地再次说道。
“好吧。”外地人悠然地吸着烟,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老板上车吧!”“鬼见愁”高兴地连忙打开了副座车门:“来来来,老板咱俩坐在车上谈。”
“你这师傅猴精猴精的。”外地人长长地吐了一口烟雾,食指弹了弹烟灰,显得不情愿地样子坐了上去。
“咣”的一声,“鬼见愁”给关上了车门。
“嘿嘿嘿,”“鬼见愁”一边笑着,一边打开左边的车门“唰”地坐上了驾驶室,“干我们这行的就得精巴点儿,精巴点儿就揽得活儿多点儿,活儿多点儿就挣得钱多点儿。”
同行们都在“鬼见愁”的车前溜溜达达,说说笑笑,谁也不理睬他们。
“老板,你说吧,你是要拉点儿什么货?”“鬼见愁”这时才放心地和外地人攀谈开来。
“拉一车米、面、油到我的工地。”外地人把车窗玻璃摇开了一条缝,里面的烟雾从小缝中直蹿了出来。“工地马上就要开工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工程量大,质量方面要求也特别严格,把我忙得也是焦头烂额。”
“鬼见愁”一听外地人说“他的工地”喜得情不自禁,心想这个工地可小不了,如果把他给维挽住的话,给他的工地运送材料就有钱挣了。
“老板,你的工地在哪里?”“鬼见愁”赶紧问。
“不远,就在西山五期对面,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什么地方都知道!”“鬼见愁”附和着。
“去西山五期那边一趟运费是多少?”外地人问。
“市以内都是200块一趟,长期合作可以优惠。”“鬼见愁”回答说。
“噫!这地方的运费这么高?200就200吧,从今以后我们合作,有名片吗?给我一张……”
“有,有。”没等外地人说完“鬼见愁”就给递去了名片。
“我走时公司财务员去汽车城钢材门市订货去了,货订好后就回来了,可能也就是一半个小时,”外地人说着将名片慎重地装入上衣兜,眼睛扫视着“鬼见愁”,“我得购买一万五六千块钱的米、面、油,师傅你得配合我一下,暂时借我10000块钱,一会儿把米、面、油拉回工地,财务员也回来了,连运费一次性付清,可以吗?”
“鬼见愁”眨巴着眼睛说,“啊呀呀,我没有10000块钱啊……”
“哦,那就算了吧!”外地人开启车门,向外面扔了烟蒂,准备下车,“我还是找那位师傅吧。”
“唉!唉!老板你不要下去,让我想一想!”“鬼见愁”急了,惶恐地挽留外地人说,“我看看我有多少钱。”于是,他故意掏出了钱包,一清点还不足1000元。
外地人也看清楚了,无奈地说:“还差9000多呢,我还是找那位司机想办法吧!”说完又一次要下车。
“老板!不要下车……你工地用车拉材料的营生多不多?”“鬼见愁”稀里糊涂地问外地人。
“那还用你问吗?”外地人瞥了“鬼见愁”一眼,显得极度的不屑。“拉这车米、面也就是顺便找一二辆货车作为长期的合作伙伴,好给我的工地拉运各种材料,我看你是不想和我诚心合作的样子。”
“哦,那就好吧,我和你诚心合作,一言为定。”“鬼见愁”高兴地答应了。
“一言为定个屁!你不是没有那么多钱吗?”外地人非常镇静而又疑惑地问。
“我去银行取款去,10000块钱那是个甚事儿?兜里没有银行里不会没有吧?老板跟我去一趟!”“鬼见愁”“唰”地跳下车,两步奔在右边副座的车门前将车门一把拉开,“走吧,老板。”
外地人稳稳当当地下了车,问:“银行在哪儿呢?”
“不远,不远,走二三百米就到。”“鬼见愁”回答道。
“那你自己去取吧,我在这里等着你。”外地人说。
“走吧,走吧。”“鬼见愁”连推带桑地把外地人给拖走了。
“鬼见愁”为什么要强行带走外地人呢?他害怕他去银行取钱的途中他的生意被同行给截走,他比鬼也精,如意算盘打得真厉害,那是一步空都不露的人。
快走到银行门口了,外地人说:“师傅,你进去吧,我在这里吸支烟。”
一会儿功夫,“鬼见愁”手里握着一叠没有拆封的人民币,递给正在悠然抽烟的外地人,说:“老板,点点数,这是10000块。”
“点什么?嘿嘿……”外地人得意洋洋地笑着接过了钱,小心翼翼地装入裤兜内,两人说笑着返回停车地方。
“哎呀,又让‘鬼见愁’揽了一大和(HU)!”一同行见“鬼见愁”和外地人过来了,大声喊了一嗓子。
“鬼见愁”哈哈地笑着,显得异常的高兴。他和外地人同时开启车门,一齐坐在了轻卡车驾驶室内。
“鬼见愁”问外地人:“老板,去哪个粮店里装货啊?”
“你有认识的粮店吗?如果有你还可以收点好处费,对吗?”外地人好像非常懂行似的说,“因为对一个小粮店来说,我这笔生意也不算是太小吧?”
“哦,有的,有的。”“鬼见愁”急忙应答,“那就去我认识的粮店去吧?”
“好吧。师傅,我们走吧——好处费师傅也能收个一二百块的。”外地人回头微笑着对“鬼见愁”说。
“鬼见愁”高兴地点点头,将钥匙连忙插入锁空内一扭,马达“吐”一声,货运轻卡车着了,一挂挡,一踩油门,一溜烟,一阵风似的带着外地人把车开走了。
轻卡车在“聚鑫粮店”门口停下了,这是A镇最繁华的街道之一,各种商业小铺大都云集在这条街上,人来人往,买卖兴隆。“鬼见愁”和外地人先后都下了车,步入这家店门。
“老板恭喜你!我给你带来一位大老板,和你做个大买卖:购买一万五六千块钱的米、面、油!”“鬼见愁”一进门抢着给粮店老板报喜。
“那好哇,谢谢你弓师傅!”粮店老板客气地说着连忙给“鬼见愁”和外地人递给“苁蓉”牌香烟,并且用打火机分别给点燃了香烟。
“老板你好。是这样的,我买16000元的米、面、油,”外地人向粮店老板说,“不要最好的,也不要最次的,普通的就可以,花生油10桶,剩下的钱米面数量等量算,你看能买多少袋面粉多少袋米,算好了很快装车,我实在忙得很啊!”
“唉!唉!好!好!”粮店老板点头答应着,手指飞快地按着电子计算器,嘴里嘟囔着,“一桶油60元,10桶600元,剩下15400元。”
“老板,可以买米面各60袋吧?”外地人一本正经地估摸着问。
“嗯,老板我已经算出来了,”粮店老板对外地人说,“可以买62袋米,62袋面,每袋米的单价是135元,每袋面的单价是110元,米、面、油合款是15790元。”
“好吧,开张发票,写好品名、单价及数量。很快装车吧!”外地人催促说。
“好的,好的。”粮店老板高兴地答应着。然后叫员工们赶快装车。
“我把车往门口跟前靠一靠,你们赶紧装车吧。”“鬼见愁”也催促着。
一时间粮店忙乱开了,老板也亲自动手,先装米,后装面,“鬼见愁”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逍闲地抽着烟,思谋着和粮店老板索取多少钱的好处费才合适。
闷热的夏季,一会儿功夫,粮店老板背米扛面跑来跑去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半小时功夫,62袋大米,62袋面粉,10桶花生油已经整齐的装上了轻卡汽车。
粮店老板站在办公桌旁边,释然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拿起一块毛巾抹了一把脸上沁出的密密麻麻的汗珠,抬头对正在思索中的“鬼见愁”司机说:“你带来的老板呢?可以付款了。”
“噫?老板呢?”“鬼见愁”回过神来,像触电似的立即站了起来,滚油浇心般地这儿瞅瞅,那儿眊眊,惊詫地说,“老板哪儿去了?”
粮店老板、员工、“鬼见愁”都惊慌地四处寻找那位“老板”,只见粮店门前人来人往,马路上车辆络绎不绝。唯独不见那位“老板”的身影。
“啊呀!我让这个侉各泡给骗了……”“鬼见愁”终于绝望地叫了起来,脸色变的煞白。
“你不是和他认识吗?”粮店老板若有所思地问“鬼见愁”。
“不认识,从来都不认识,”“鬼见愁”近乎于哭了,“这个侉各泡借了我10000块钱……”“鬼见愁”给粮店老板诉说了这位陌生外地人与他租车的经过。
“啊?”粮店老板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鬼见愁”脸色灰白慌里慌张地掏出了手机。
“唉!骗子!是一个骗子——弓师傅,你栽了,10000块钱拱手送人了……”粮店老板无可奈何地说着,摇了摇头,“算你倒了霉,还拉了一把我,我也是晦气啊!狗日的!白白忙乎了半天,还得倒往回搬,唉……真他妈的大白天的活见鬼!”
“鬼见愁”的双手也发抖了,拨“110”的手指在发颤。
警车在“聚鑫粮店”门口闪烁着警灯停下了,车上跳下了几位身着警服的年轻人……
约摸两个小时后,“鬼见愁”开着空车缓缓地停在了货运车出租市场,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良久没有下车……
同行们有说有笑,三三两两,来来回回地溜达着,谁也不愿意和“鬼见愁”搭腔,他们也不想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二、搬家
去年五月初的一天中午,滚烫的阳光灼烤着小城镇马路两边匆忙步行的路人,人们举着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遮阳伞,也有溜高层楼房遮光的荫凉处行走的。在小城镇的中央有块面积相当大的区域尚未拆迁完毕,就在这里整整齐齐有序地停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出租货车,有两三米长的,有四五米长的,也有六七米长的,还有八九米长的。专供租车客户自由选择后讨价还价。这时的司机们都已吃饭去了,家在附近的就回家了,离家远的就去附近的饭馆里了。我的车正好背着太阳停着,把左右两边的车门都打开,躺在驾驶室里休息。
“师傅,这是你的车吗?”我听到有人喊,连忙坐起来。车门前站着一个年轻后生,圆脸型,三十大几岁的样子,极短的头发还覆盖不了裸露的头发,中等身材显得瘦弱,穿着一身瓦灰色半新不旧的衣服。
“嗯,是我的车。”我一边看着他,一边回答他。
“坐上来说哇!”年轻后生说着便一跃身坐在了我车的副座,“你的车搬家不?”
“搬了。你是想用车搬家了?”我问他。
“嗯,搬家了,就你的车给我搬趟家哇!”他说的汉话有点儿嘴卷,不流利,听得出他是个蒙古族。
“从哪里往哪里搬呢?”我问。
“就往那里搬。”他伸手向面前一指,我一看他手指的方向是一个小区。
“那是和谐小区。”
“对对对!就是和谐小区。就往那儿搬,师傅,绳子你有了哇?可得好好地捆绑好了,东西多着了!”
我笑了一下说:“放心吧,有的就是绳子。你是从哪里往这儿搬家呢?”
“从伊克乌素到这儿,运费得多少钱?”他告诉了我货源目的地,然后又问我,“师傅,有烟吗?”
我把放在工作台上的“兰州”给他递了一支说:“伊克乌素到这儿至少是225公里,运费是1350元,50块让给你了就按1300元算吧。”
他摸出打火机点燃了烟,猛吸了几口,从鼻孔接连喷出两股长长的烟雾,烟雾漂流在车门外面。
“1300,噢……我给老婆打个电话哇。”他随手掏出了手机拨号码,“喂,你在哪儿呢?哦,家里了——人家司机搬家要挣1300块钱的运费了,咋办呀?哦,哦,哦……”说完将手机装入衣兜内。
“老婆怎么说?”我没听见手机那头的声音。
“师傅,老婆说运费挣多挣少不由咱,人家通常情况下挣多少就给挣上多少。1300就1300哇,我叫钦克,我们蒙人真痛快了!”钦克拿起“兰州”又抽出一支,续燃了第二支,向车门外扔掉了第一支的烟蒂,深深地吸了几口,回头对我说,“唉!师傅们也辛苦,挣点儿钱也不容易,你说多少就多少哇!”
“问题是这半迟不早的,路途又远,今天恐怕是迟了哇?”我为难地说,“要不咱们明天一大早走哇,赶晚上之前就返回来了。”
“啊呀!师傅,搬家是喜事,是良辰吉日,我们专门请喇嘛看的日子,明天清早阳婆出头开始搬家最吉利。”钦克一溜二三不住气的说着,“师傅,今晚你就在我们家住着,想吃干羊肉就炖干羊肉,想吃湿羊肉就吃湿羊肉,随你便,由你挑。师傅喝酒了不?晚上喝两盅,我叫上我们一个蒙人会唱歌的年轻小媳妇儿,咱们好好儿红火红火。至于在路上咱俩的吃饭钱一顿半顿的谁掏也行,无毬所谓。师傅,你说是不是?”
“行了,行了。”我答应道,感觉钦克挺厚道。
钦克“丝丝”吸着烟,回头向驾驶室后玻璃窗注视四米三的车厢时忽然说:“唉呀!你这车太大了哇?”
“太大了?”我问他,“有些什么家具?”
“唉……搬家么,床啦,衣柜啦,沙发茶几啦,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嘟囔着,“不大不大,咱们赶紧走哇。”
大约下午2点左右,我买好了烟以及路途所要喝的水后,就启动车出发了,汽车在小城内左拐右拐,钻出城外上了正道,一路向西。钦克一路滔滔不绝,他说他是厨师,以前给人家饭店当厨师,现在不想给人家干了,他已经租赁了一个小饭店,把家搬下来和老婆一块儿经营,总比给别人打工要强的多。
汽车在唔唔轰鸣,一路飞驰。钦克烟火不轻,第一包“兰州”烟盒早已抛出车窗外面,竟然没发现喝水,虽然天气炎热。下午4点多钟,途经西部的一个县城,钦克说饿了要吃饭。
我把车停靠在一家饭店门前,让钦克进去吃饭,钦克说什么也不进去,非让我陪吃饭不可,我说我已经吃过了,他死活不依,我只好也走了进去,要不然让人家说咱小气。
我点了一个炒豆腐一个炒鸡蛋,两个馒头。因为我吃过了,所以,只是敷衍地拿起筷子随意地抿咂了两口菜,便说,“钦克,你慢慢地吃哇,我喝杯茶水。”
钦克似乎太饥饿了,狼吞虎咽,吃得很香。一会儿功夫,两盘菜两个不大不小的馒头被他一扫清光。
“吃好了没?”我问钦克。
“啊呀,可是吃好了!早上忙得没顾上吃饭!”他一边用餐巾纸擦拭着满头大汗,一边和我说着话。
“没吃好再来点儿!”我冲着钦克说。
“好了!好了!真的吃好了!”钦克又抽出几张餐巾纸揩抹不断涌出的汗珠。
我给饭店老板付了46块饭钱后,就赶紧启车继续向西行驶。从此之后的道路就变得窄小了,而且减速带不远不近的也比较多,行车的速度也只能在五六十迈徘徊,想快也不能快,一路荒无人烟,瞭不见村庄田野,也不见往来的大小车辆。货车在小油路上大约行驶了3个多小时,钦克说他要大便,于是,我靠边停稳了车,我看了看西天,这时太阳已经接近西山顶了。钦克开门跳下车,去路基下边的荒野里蹲下去了。
钦克一蹲就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这时的太阳已经沉下西山那边去了,余光把西山顶的云朵映得火红。我心急如焚地喊着,又不断给按喇叭,钦克才站立起来,提起了裤子,系好了裤带,晃晃悠悠地上了车。
伊克乌素是E市西部的一个镇政府所在地,大约9点钟左右,小镇已经灯火通明。钦克说,找个超市买点菜,回家咱们喝两盅。于是钦克给我指着前面一处亮着灯光的地方,我停好了车,钦克下车进去了超市的门口。不一会儿,我也下了车,径直往超市门口走,迎面等见钦克手里提着两瓶白酒忙对我说:“师傅,你把这两瓶酒放在车上,咱一会儿喝,——师傅你拿钱着不?我带的是卡,这会儿取不上了,回家后连运费一次给你。”
“要多少?”我问。
“100、200都行。”
我伸手掏出钱包,抽出二张100元递给了钦克,钦克接住200块钱欣喜地说:“好!好!快把酒放在车上!”
我打开车门,将两瓶“千里情”放在驾驶室内,返回那个超市却不见钦克的人影儿。心想:完了!上当了!
我很快用手机拨打“110”。约摸半小时左右,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停在了这家超市的门口,车上跳下几个穿警服的年轻人。
警察问我有钦克的电话没有,我说没有;警察问我看钦克的身份证没有,我摇摇头。警察带领我查过所有的旅店客房,不见踪影,两三个小时后仍查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我终于失望了。
“你住着吧,我们给你安排一下住宿,”好心的警察劝告我说,“不用你花钱,现在已经12点多了,我们明天尽力给你查找这个骗子!”
“谢谢警察同志!我还是走吧,这个案你们尽力破吧。”我对警察真诚地说:“行车这么多年,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的骗子。”
“那你慢点儿师傅!”警察同志安慰道。
独自一人深更半夜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想了很多,感触也不少。只觉得钦克起初的“打电话”是装模作样的假戏,嫌“车太大”可能是动了点儿“恻隐之心”,但还是一闪即逝,佯装屙屎是有意消耗时间,待到夜间黑暗中好逃脱。身无分文,所以吃饭让我陪他,一路烟火不断,都是我供着他,哦,这小子够阴的,真贼!一路我认为是厚道的蒙族同胞,其实是狡猾的老练。不吃一堑,不长一智。
写到此,有读者说故事已经结束了吧,我微微一笑说,故事还没有讲完怎么能收尾呢?你知道钦克是哪路朋友?何方神仙?他摇了摇头。
三个月后的一个中午,几辆警车从西部的那个县城呼啸着出发,疾驰在国道109线上,由西向东狂飙,追上一辆白色“霸道”后亮出“停车”警示牌,“霸道”被逼停下后,警察一拥而上强行打开车门,一把将“司机”拽下了车,扣上了手铐推在了警车内。
原来,就在快要中午的时刻,当地县城的“饲料大全”门市里,进来一个年轻人,自称是某牛羊养殖基地的老板,需要购买一大批饲料,和饲料店老板把买卖谈成后,买饲料的老板邀请卖饲料的老板去出名的“逸贤居”大酒店吃饭,以表示长期合作的诚意。买饲料的老板说他的车在4S店保养,今天没能开来,示意卖饲料的老板把“霸道 ”开上带他一块去“逸贤居”。
卖饲料老板愉快地答应了。
不一会儿,两位老板谈笑风生地坐在“逸贤居”内,服务员已经摆上了满桌凉菜。
“喝什么酒?先生。”服务员问。
“醉仙,来两瓶醉仙。”买饲料的老板大大方方说。
“你不是说还有两个朋友么,咋还不来呢?”卖饲料老板望着满桌好菜问。
“嗐!你看这几个各泡们做甚去了,咋现在还没来,要不我去接一接哇……”买饲料老板说着着急地站了起来,“老板你的车我开一下,去接接他几个哇!”
“要不我去接吧——他几个在哪里了?”卖饲料的老板爽快地说。
“你不认识他们,还是我去接哇——不远,就在公园那儿。”买饲料的老板执意要接。
卖饲料的老板犹豫片刻还是把车钥匙递给了买饲料的老板,并且说:“慢点儿啊。”
买饲料的老板慌忙接了车钥匙匆匆地奔向了“霸道”。
时间,一分二分三分,十分二十分三十分……
卖饲料的老板恍然大悟,脸色“唰”变得刷白,惊恐地拨打了“110”……
警车在第一时间内出动,疾驰几十公里,带回了这个诈骗盗车犯。他是谁呢?他就是骗我“搬家”的钦克。
原来,钦克是刑满释放的犯人,在H市第二监狱释放回家,只因自己身无分文流窜到城里,由A城流窜到B城,再从B城流窜到C城,没钱买车票,借“搬家”诱骗我的货车将他送回家门边。据公安同志介绍说,钦克根本没有老婆,没有财产,只有一个他哥,和他一样。这回终于又栽倒在警察手里啦,多行不义必自毙,牢门又向他打开啦。
三、拉废铁
货运出租车司机们大都自己有自己的朋友,互相打探或承揽货源,有拉货送货的活儿干就相互拼对、补济,这样,才能货源越来越多,自然装票子的钱包就会越来越鼓。
今年3月初的一天清早,远处的炮声不时地响起,小城镇还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中。忽然手机响了,是同行好友杨山打来的。他说,有一外地口音的人给他打电话要租两辆大车拉废铁,从A城的废品收购站拉到B城的钢铁回收厂,每车至少得装20吨,因为这天正好是农历正月十五,人们大都逛街看红火,所以,他有意将运费往高抬了抬,平时,往那里送废铁的运费是80元/吨,他说今天特殊是闹元宵的日子,运费是100元/吨,如果觉得合适就装车,不合适就拉倒,反正是大正月十五的,说不干也就不干。虽然对方好像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并且督促马上就要装车。杨山在电话中问我拉不拉,我一听心里美滋滋的,大正月十五就有“财神爷”给送钱,咋能不接纳“财神爷”的人民币呢?于是就乐呵呵地给杨山答应了。
杨山和我的货车几乎是同时到达装废铁的收购站。这时过来一个大个儿白脸留寸头戴一副眼镜45岁左右的男人问杨山:“这两个车是拉废铁的吗?”这人一口东北口音。
“是了。你就是给我打电话租车的老板?”杨山打量着外地人问。
“是的,是的。”外地人答应着便冲屋里喊,“老板,走吧,两车都来啦——过磅去!”
卖废铁的老板慌慌张张从屋里跑过来说:“走,走,二位师傅过磅回皮。”
杨山和我的车都先后上磅,并分别都打出了上磅单,外地人将两张单子装入胸前的上衣兜内。
开始装车了,现代化的大型机器设备确实令人折服。庞大的吸盘从废铁堆“唰”吸满一盘,钢丝绳往上一提,吊车的大臂一摆,吸盘对准车厢后,放松钢丝绳,吸盘稳稳向下沉降一定高度后,按钮一摁,“哗啦啦”废铁自动掉入车厢。多么的神奇,多么的神速。
外地人和卖废铁的老板回屋里去了,杨山的车已经装满半个车厢了。杨山坐在我车的驾驶室里,俩人抽着烟,拉着闲话。我说:“杨师傅,你咋敢和人家要高价运费来啦?”
杨山回头一笑:“不敢怕甚了!俗话说‘硬叫要价把人吓得跑了,也不能让规矩倒了’。”
我笑了笑说:“这句话也不适应当今的市场了。咱们如果是要价稍微高一丁点儿,有些人就龇牙咧嘴,翻眉瞪眼,一走了之;有些人则是和你讨价还价,往死里抠你。”
“这个老板好说话,没抠。”杨山说。
“哈哈哈,时气来了不用早起。”我笑着说。
“开张生意好运气,咱们来个开门红!看来今年你我都发财!”杨山的内心特别高兴。
“嘀嘀嘀……”,吊车司机按响喇叭,杨山的车已经装满了,他急忙跳下去挪车去了。我启动车移动到杨山驶离的位置后,吊车接着就开始给我的车装铁。
杨山的重车停好后,我跳上了杨山的车,俩人继续唠嗑。这时,外地人喜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抬头仔细地看看车上的废铁,整整围绕车转悠了一圈儿后,嘴里连声说:“装好了!装好了!”看见我俩在一块儿坐着,便伸手拉开车门,抓住把手也坐上了驾驶室。掏出了软盒“中华”给我和杨山每人递一支,自己嘴上叼了一支,又用打火机亲自给我们点了烟,伸手指了指他出来的那屋说,“那位老板挺好的,刚才我和他签订了个长期合作的合同,他今后收回的所有废铁通通都供给我,他说十天半月超不出二十天就能发一次货,每次40吨,有这么快吗?”
“他是A城收购废铁最大的主儿,他计算的出货周期应该差不多。”杨山认真地说。
“那就不错,我也放心了。”外地人点点头,转头注视着我和杨山,“我的电话是打给你俩哪一位的?”
“打给我了。”杨山急忙说,“老板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朋友介绍的。”外地人笑眯眯地说,“朋友说,你很实在,他经常用你的车拉运货物,跑工地,走长途,黑天半夜随叫随到,是一个厚道人。”
“干我们这行的只能是这样,要不客户就会把我们给甩了!”杨山真诚地说,“我以为老板在我的车前找的随车电话。”
“因为相信朋友,办点儿事儿就不用那么费力,所以我也信任你俩。希望我们以后也能愉快地精诚合作!”外地人讲的津津有道,对未来的合作充满了希望。
“我俩都是诚实的,诚实的人和诚实的人才能结交为友,这位师傅和我也一样坦诚,所以我才打电话叫来他。”杨山中肯地介绍。
“那就好!你的手机号我也储存了,只是不知道师傅的大名……”
“我叫杨山。”杨山急切地回答,“木易杨,大山的山。”
“噢,我留一下,”外地人摸出手机,手指按着键盘发出清脆的铃音,“还有这么个事儿,二位师傅可以帮一下忙不?”
“什么事儿?”杨山反问,“我们尽力帮忙。”
“其实是点小事儿,”外地人眨了眨眼睛,“我身上带的是银行卡,这家老板这儿刷不了卡,只能是现金结算,可是我带的现金给他付了订金后一合计,还欠缺2000块现金,这儿离银行又远一些,一时取不回来,二位师傅可以借我2000块给老板付账吗?到了我那块儿后连运费一次付清你们,不差钱儿!可以吗?”
“小菜一碟儿!完全可以——我当是什么大事儿啦!”杨山爽快地答应了。
“啊呀!我可没有,过罢年一分钱也没有挣过,今天是第一天开张,我只带点儿加油钱和过路费。”我难为情地实话实说。
“没关系!不就两千么?昨天我们团拜,明天要给我大舅答礼,有几个两姨去不了了,硬把礼钱给我捎上了,三千也不存在问题!”说着掏出臌胀的钱包,点出了20张百元大钞,微笑着递给外地人。
外地人欣喜地接过了钱点了一遍说:“2000元,师傅。付你运费时一定要记着。”
“嗐!忘不了!”杨山大大咧咧地应和着。
“希望咱们今后能长期合作!”外地人兴高采烈地将钱装入衣兜内说,“我去和老板坐坐!”开车门跳了下去。
“又拉拢了一个新客户。”外地人刚关上车门,杨山就嬉笑着对我说。
“朋友多了钱好挣。”我笑着说。
“咚咚咚,咚不隆咚咚,咚咚咚……”秧歌队穿红挂绿舞动着一条长龙,浩浩荡荡途径这里。围观的群众拥在马路的两侧,伸着长长的脖子,张大了嘴,小孩们钻着人群缝儿直往前面挤。秧歌队一支接着一支,歌唱声,呐喊声,好不热闹。
“嘀嘀嘀……”吊车司机的第二次鸣号才把我们的目光给收拢回来。这时,我的车也装得满留满沿。
“走吧,走吧,上磅!”收购站老板急匆匆地过来催促道,“老板呢?”
“他不是和你在一块儿吗?”我惊讶地问。
“他不是和你俩坐在车里面吗?”老板俩眼瞪得圆溜溜的。
“和我俩坐了一会儿,他说和你有事谈就下去了。”杨山神情紧张地说。
我们几个慌忙分头寻找,却不见那人的半点儿身影儿。
“唉!完了!这是个骗子!外地侉各泡!”老板绝望地大声叫骂着。
“上当了!被这个侉毛驴给骗了!”杨山吼叫着掏出了手机,哆哆嗦嗦好一阵儿才找到了早上的那个已接电话号码,按一下,手机屏显示已经拨了出去。
“喂!你好!”对方接起了电话。
“喂!老板你去哪儿啦?车已经装好了!上磅!上磅!”杨山急切地呼喊着。
“你找谁啊?你打错电话了吧?”对方发出清晰的声音,疑惑地问。
“哦,你是本地口音,不是那个外地人。有个外地人就用这个号给我打电话,租的两辆大汽车嘛。你和他认识不?”杨山慌里慌张地说着。
“哦,我想起啦,那是在早上的时候,我在公园里散步,迎面过来一个外地人,他说他的手机没电了,借我的手机给别人打个电话。对,说的是租车拉运废铁的事儿。怎么啦?”对方问。
“唉!倒霉!上当受骗啦!”杨山悻悻地挂了电话,“2000块钱头朝外啦!这狗日得好死不了!”
“啊?——骗你2000,还骗我2000了!”老板忿忿地说。
“那个侉驴咋骗你的?”杨山又悔又气地问。
“侉各泡说,你俩跟他要钱,要他先付给你们一部分运费,说你俩又要加油又要掏过路费,而他带的是银行卡,没有现金,求我先垫点现金付给你俩,最后在算账刷卡时再多加2000元就是。我这人心肠好,一不忍就给点出了2000块票子……”老板不无惋惜地说着,“现在的人啊,这是怎么啦?”
“放他娘的贼屁!”杨山气急地骂道,“我们从来也没有跟他提过加油过路费之类的话题。”
人常说“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是一个面无一会的陌生人,正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本地人的淳朴善良友好,恰给一些不法分子营造了一个诈骗的空间而深受其害。
我看着他俩垂头丧气灰眉悻眼的样子,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人心怎么变得这么阴?阴得竟然发黑呢?
四、拉铁
拉铁和拉废铁其实是一个相同的题目而不同的两个故事,为了避免题目重复,所以这篇故事取名为“拉铁”。拉铁,一般就是把A城收购站的废铁拉到B城大型的钢铁回收厂,然后进行冶炼、加工。
农历狗年二月二过后,炮竹的响声没了,似乎年味才彻底消失了。这天早饭后,货车司机们都穿着崭新的衣服,面带笑容,来到出租货车停放的市场,三人一伙五人一簇,拉扯着闲话,等待着租车的客人或者是等待着电话中的生意。
这时,走来一个戴宽边黑色礼帽的中年男子,说要租一辆能拉12吨货物的车辆。
高师傅迎上去便说:“只有我才能‘吃了’12吨的货,他们谁也‘吃不了’。”
“你的车是多长的?”戴礼帽的人问。
“6米长。老板要拉什么货啊?”高师傅看着戴礼帽的人问。
“拉12吨废铁。拉得了吗?”戴礼帽的人问。
“拉得了,拉得了。哈哈,从哪儿往哪儿拉呀?”高师傅高兴地问。
“从这儿的收购站,拉到B城,去过吗?”
“去过,去过。”
“运费多少钱?”
“一般都是1600。你的货也够重的,只能是1600了。”
“师傅,少点儿吧,过两天还要拉。”戴礼帽的人一边讨价一边认捻子。
“因为货太重,少不得了。”高师傅摇摇头说,“要是轻浮货哇还可以少一点儿,你那是生沉烂重的铁疙蛋,一点儿也少不成了,油烧个败信不说,还把车往烂压。”
“行行行!1600就1600吧!走吧!我这人向来痛快!”戴礼帽的人爽朗地说。
高师傅连忙开门上车,钥匙一转,车“吐”地着了,戴礼帽的人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室。
高师傅的车到了收购站就直接开上了电子磅称重回皮。戴礼帽的人早就跳下车去找来发货的老板,两人说笑着进了磅房,戴礼帽的人付给10元的过磅费,电子屏显示高师傅的车皮重量是1.60吨。发货老板揣起了过磅单。
高师傅将车停在像山一样高的废铁堆旁,一台小型装载机正“吐吐”响着待命,装载机司机看见货车已经停好,便开始了他的装废铁工作。
一铲子,两铲子,三铲子……现代化的机械设备就是好,省时省力功效高。还没有1小时的功夫,一车废铁已经装得四四方方、整整齐齐。
“开车,开车,上磅!”戴礼帽的人过来连喊带叫,催促正坐在驾驶室里玩弄手机的高师傅。
“好!好!”高师傅掼下手机答应一声,连忙启动车,将承载废铁的重车稳稳地停在了磅上,然后跳下车。
发货老板和戴礼帽的人早就守在了磅房,高师傅进门一看电子屏惊讶地说:“啊呀!17.40吨!——刨去4.60吨净重是12.60吨。白给老板多拉半吨多。”高师傅面对戴礼帽的人笑着说。
“车拉了,又不是你背了。”戴礼帽的人戏逗着说,“多拉点儿更好哇!去我那儿卸完货我请你吃顿饭,一回生两回熟,咱俩以后还要合作。——我和老板结一下账,完了咱就马上出发。”
“好的。”高师傅应诺一声。
买卖双方就在磅房很快结了账,双方都非常愉快。戴礼帽的人还对老板说:“你这儿货多,料也不错,过两天我再联系你,咱们互利互赢,长期合作。”
“好吧。电话联系!”老板微笑着向戴礼帽的人挥挥手。
高师傅和戴礼帽的人向后背一靠,将礼帽边沿向下一拽,把整个脸都让礼帽给遮盖了。他说他要休息一会儿。
载重汽车呜呜鸣叫着,似乎在不断倾诉着超载的压抑。
“笛笛笛”,有的车在高速路超车时鸣响了喇叭,戴礼帽的人往上扶了扶礼帽,向前方注视着。
“睡着没有?”高师傅问。
“唉呀!睡着了。”戴礼帽的人说,“再走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到地方后,这车货怎么卸?”
“卸车可快了。吊车吊着吸盘半小时也用不了就卸完了。”戴礼帽的人说,“师傅有名片吗?给我一张,三两天之内还得接着拉。”
“有了!”高师傅左手紧握方向盘,右手在工作台上抽出一张自己的名片向一旁递了过去,“老板,什么时候用车,你就提前打电话哇!”
“哎!好嘞!”戴礼帽的人接住名片装入上衣兜内,把礼帽的前沿往下拉了一拉。
一路上戴礼帽的人不时的向下拉礼帽的边沿,似乎是个习惯动作。
“你是做这个贩铁的生意了?”高师傅边开车边闲聊道。
“我是钢铁收购厂的收购员,自己跑出来收点货,小打小闹弄点儿外快。嘿嘿。——你们那里的人大都是征地户,发了大财,对吧?”戴礼帽的人和高师傅拉上了闲话,东拉一句,西扯一句,“据人们叨拉说你们那儿的人理个发还坐着飞机专门去一趟北京,哎呀!真是太有钱啦!”
“唉……征地户都把钱送给日本人了——那几年图吃人家的利了,把所有的钱都放到了典当行,到现在连本钱都要不回来!”
“一共征了多少万?”戴礼帽的人向前方看了看,向上扶了扶礼帽问,“都在典当行?”
“一千来万。全在典当行。”高师傅二目注视着前方,和戴礼帽的人说,“前几年所有的典当行一下都塌火了,一千来万现在也就是和纸溜子一样啦!唉……”高师傅叹息着。
“咂咂咂,真是太可惜了!”戴礼帽的人也极度惋惜。
“左拐”“右拐”“直走”……高师傅的导航一路有语音提示着,司机根本不用担心走错了路。
12点多点儿后,这车废铁终于到了地头了。戴礼帽的人跳下车去,立即叫来一人,指挥车重新上磅。
“那边过磅是17.40吨,现在怎么能成17.00吨呢?”戴礼帽的人诧异地问那人。
“磅和磅有误差,40公斤还能算上错了?真是大惊小怪,神经病!”那人满不在乎地说,“下下下,把车开到吊车那边去。”那人伸手给高师傅指了指。
高师傅把车停靠在吊车旁边,这时,吊车师傅启动了吊车。
转眼间,12吨多的废铁重新“安了家”。
汽车又一次上磅回皮,接着他二人结账,老板给戴礼帽的人支付了现金。
“走,师傅,把车开上,我请你吃饭去!”戴礼帽的人“唰”地跳上了车,又向下拽下宽边帽沿,“还是咱来的方向,前面有食堂。”
“好的。”高师傅答应一声,一溜烟向回家的方向奔驰。
在宽阔的马路旁,他们来到一家“好运来”饭店门前的停车位停好了车,小轿车不少的,一辆驶离了,又停下一辆。
俩人下车后,径直往饭店门前走,戴礼帽的人说:“师傅辛苦了,吃点什么呀?”
“随便。吃什么都行。”高师傅爽快地说。
饭店里吃饭的客人不算多,也不算少。
“你们几位呀?先生。”女服务员迎上来客气地问。
“就我俩。”戴礼帽的人说。
“哦,那这边坐吧。”服务员指了指二人饭桌。
戴礼帽的人首先找了个面迎门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机“当啷”掼在饭桌上,高师傅在对面坐下后,戴礼帽的人说:“师傅,吃什么你点吧,这顿我请你,”说着给高师傅递来了“菜谱”,“别客气,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一会儿我给你结运费。朋友弟兄初次见面,千万别客气,咱们打交道的日子才开始了。下次我去你们那里我点菜,你请我。哈哈哈……”
“行。”高师傅端详着菜谱。
“师傅,你眊我的手机着,我去趟洗手间,别让人顺手牵羊带走了。”戴礼帽的人说着站起身来。
“去哇!”高师傅瞥了一眼桌面上的高级智能手机说,“没事儿,我给你看着。”
时间,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
戴礼帽的人再也没有过来,消失了。高师傅拿起饭桌上的手机一看,才知道是一个连机都开不了的废品。金蝉脱壳,1600元的运费完溜子啦!
“唉!他妈屄的这个灰各泡真是狗日的!”高师傅谩骂者走出“好运来”饭店的门口,气呼呼地跳上了车,悔气地开车往回返。
高师傅一边行驶着,一边看看油针,油针显示快接近“红区”了。“唉!真他妈的倒霉!钱包里仅剩几十块钱,够付过路费。”
高师傅把车停到一家加油站旁边,熄了火,慌忙跑去问正在加油的工作人员:“加油可以微信支付吗?”
“可以。”工作人员回答说。
“哦,那就好!”高师傅赶紧跑到一僻静地方,掏出了手机。他不敢给老婆打电话,所以他拨了一个同行朋友的电话。
“喂,刘师傅!你赶紧给我在微信上发上300块钱的红包,我在B城往回返的途中汽车没油了,快点儿快点儿!回来再说哇,一言难尽!快点儿!快点儿!哦,哦,哦……”高师傅说完挂断了电话,不一会儿,他领取了300元的“红包”。
加完油后,高师傅驶向了回家的路。心里却忿忿地说:“这家伙是狡猾的披着人皮的狼,戴黑色宽边礼帽是为了掩护其丑恶的嘴脸,怕一路密集的公安电子眼拍照。这狗日的一开始就算计上他爷了,那家伙心坏的起了蓝毛了!吃人饭不拉人屎,人在做天在看,哪天五雷劈了你!”
五、爱占便宜的李师傅
无论多大的买卖,李师傅是最能抠掐的一个,哪怕是毛数八分他也能看在眼里,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李薅毛”,其实他的真名叫李栓。
前几天,李栓说他要买双布鞋穿,一图便宜二图舒服。进鞋店物色了好半天,看准一双,浅蓝色,不淡不艳,不浓不素,正合适。
“老板这鞋多少钱?”李栓随手拿出一只鞋问老板。
“30。不讲价。”老板淡定地说。
“咋也得少点儿了哇?”
“不少,不少,就30。”
“噫!老板说的是金口玉牙,我说的是废话?‘买卖争分毫,人情人情一匹马’。我浑身上下只有27块钱。咋办呀?”
“唉!你这人也真是够体面的,三块两块的也要抠。不卖给你吧,怕你说的是实话;卖给你吧,怕你说的是假话。好了,好了,拿去吧,麻毬烦!”鞋店老板不耐烦地说。
李栓掏出钱包,抽出三张10元钞票递给老板,老板接住钱说:“你不是说仅有27块么?唉……现在的人真不知怎么了,好像一不说实话就过不了日子似的,真叫人头疼。”
“嘿!那3块钱我还要坐公交车回家了。”李栓赶忙说,“要不就回不去家了。”
老板瞥了李栓一眼,给他递来了3元零钱。
李栓把这双鞋穿在脚上还不到7天,两只鞋的大拇指顶头处开洞口了。李栓诧异了,将鞋脱下仔细端详,人眉溜眼没毛病,再用手指甲一抠,毛病出来了——稀糟!一抠一个小窟窿,一抠一个小破洞,两只鞋都如此。“嗐!他妈的,骗人!找鞋店老板去!”李栓臭骂着动了身。
鞋店有几位买鞋的顾客,李栓风风火火闯进鞋店,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老板喊道:“老板,你看看你卖给我的这双鞋成甚样儿啦?”他指着孔孔眼眼的鞋让老板看。
老板低头看看李栓脚上洞孔显露大失优雅的一双鞋,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向李栓的脸:“是这儿买的吗?”
“咋能不是了?7天还不到!”李栓义愤地说,“这鞋是应该给棺材里的死人穿了么,活人哪能穿成了!死人穿上不跑路,可能还烂得迟一些,活人穿上不咋走路还穿不到7天!”
鞋店里的几位顾客唏嘘着走了。也有陆续进门的顾客。
“好了!好了!我退给你退钱,今后你别再到我店里买鞋穿!”老板瞪着两眼极不愉快地说。
“嗐!以后你磕头请我,我还懒得来!卖得些甚破烂!”李栓怒气冲冲地嚷叫着。
“给你——赶快走吧!”老板气愤极了,十分无奈地递来一张二十元和一张十元的纸币。
李栓“噌”一把抽回钱,识别了一下真假,转身就走,嘴里还叨咕:“以后你再雇上八抬大轿也请不来我啦!”说完没好气地走出了店门口。
李栓独自一人在人行道上走着,好像轻松了许多,内心也得到了平衡,走着走着却开心地笑出了声,自言自语道:“这双‘死人鞋’白穿7天还赚了3块!哈哈哈……”
李栓还赚他哥的钱。他哥在老家耕田养牧,养殖着100多只绵羊,前天,李栓给老家那边“十个全覆盖”遗留工程送了些钢材,返回时顺便回了趟老家。他哥说有10张大绵羯子皮,让李栓捎在车上回城里替他哥卖一下,城里的价格也许要比农村的价格高些,李栓就高兴地给他哥答应了。李栓回到A城的皮市场,经过不折不挠的苦心“较量”,最后以每张102元成交。他掏出手机走到一旁给他哥打电话:“大哥,皮子刚才卖了,就给90块了,是我缠劲儿大,好抠手,强强儿多抠了两块钱,每张平均卖了92块……”
不说李栓赚他哥卖羊皮100块钱的事,那是他哥俩之间的事情,与别人丝毫没有关系。接着说在鞋店出来独自行走乐呵的李栓,扭头向左侧一看,见一拆迁未完工的空旷处,停着一辆和他的“时代”一模一样的车,旁边站立一人。这时,驶来一辆小车紧挨着农用车停驻了车,小车司机立即下车,打开了后备仓,提出一大塑料壶,旁边那人连忙伸手合作将大塑料壶抬上了农用车车厢上,看样子很沉,小车司机小跑着在后备仓取出一支油管子。哦,这是偷得卖柴油的,李栓看在眼里,心里明白了。近几年偷得低价卖柴油的人确实是不少,据说是某单位车队的司机都是这样,工资以外还能捞不菲的外快。
“这一壶卖多少钱?”李栓蹭过去问小车司机。
“150。”小车司机回头大量了一下李栓说:“35号柴油,25升。比起加油站一壶油要便宜60多块钱。”
“给我也卖上一壶哇!”李栓一听比加油站能便宜60多,心中早就痒痒的,于是就急切地说,“我也是农用车司机么。”
“没了,就这么一壶,。”小车司机摆摆手。
“留一下你的电话哇?”李栓说,“哪天给我送上几壶。”
“没了,没了……”小车司机直摆手。
其实过两天就有了,只是不认识的司机不敢给卖,怕举报,电话更不敢给陌生人留,一举报不就出事了吗?事情一败露,再去哪里捞取油水呢?
李栓步行回到自己停放货车的地方。
下午5点多了,这天又将要结束了。李栓心里想,回家哇,晚上还要给亲戚答礼,早点回去洗一洗,换衣服,带上老婆孩子掏上500块钱,抹上一顿。
李栓驾驶着农用车往回走,横穿一条大马路,右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小胡同,这是他天天回家的必经之路,小商小贩云集在马路两边,货物堆得像一座座小山,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忽见前方有个人举着“售柴油”字样的牌子向他招摇,他靠近举牌子的人慢慢刹住了车,问:“干甚了?”
“低价出售柴油。”举牌子的人用不高不低的声调说。
李栓把车熄了火,跳下车,心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看电瓶车上放着5只相同的大塑料壶,蓝色的,不透明,壶上明显标注着“25L”。
“多少钱一壶?”李栓问卖柴油的人。
“150。人家都是这个价。”卖柴油的人说,“25升,35号柴油,全部低价出售。”
李栓仔细端详着5只塑料壶,掀开了壶盖一看,啊呀呀,装得满流满沿,油面直接顶着壶盖,亲自用鼻子闻了闻,那刺激的柴油气味儿直接钻入了鼻孔,再用食指蘸一蘸,瞧一瞧,不错,是柴油。
“最少多少钱一壶?”李栓拧上壶盖,接着又掀开另一壶的壶盖。
“150是最低价,再一分也不能少了。”那人镇静地说。
“啊呀,你这死牛头,比我也牛?便宜些我就都买走了!”李栓边搞价边又闻了闻第二壶,“不给便宜我一壶都不要!”
李栓仔细地逐一检查,都是同一标准,同一气味。
“好,好,好。5壶给你便宜50块,你才是个死抠将!”卖柴油的人狠狠地把李师傅剜了一眼,“这回没说头了哇?”
“装车!”李师傅打开了侧面的马槽扇。
卖柴油的人麻利地开启电动三轮紧靠农用车放下马槽的那一侧,跳上三轮,咚咚咚,将五只塑料壶瞬间都搬在了农用车上。“唰”地跳下三轮,一把推开电动三轮,帮李栓扶起马槽扇后挂好了钩。
“过两天我还在这儿卖。”卖柴油的人笑盈盈地对李栓说。
“给你,700!”李栓点出百元大钞7张,“留一下你的电话哇,以后好和你联系柴油的事儿。”
“不用留,师傅。我就在这儿隔三差五地卖着了。”卖油的人微笑着说,“没油时你就在这儿找我就行了。”
“哦,好吧!下次还得便宜了!咱们一回生两回熟。”
“没问题,没问题!”那人连连点头。
李栓欣喜地跳上了车,心想:买卖就留下个抠,这不又抠回50了么?马达一响,农用车走开了。
电动三轮车早就钻入窄小的巷子里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一个开“五征”柴油三轮车的司机在货运出租市场内找到李栓,那人一脸阴云,难堪而又苦涩地说:“李师傅,你把我害得好苦,早上200块钱和你买了一壶水……水上面只有一指多厚的那么一层柴油!日害了我半箱柴油——这倒没什么,没出甚问题,管它哇!——这样的事情,送命也是眨眼之间的事,如果车辆正在爬坡上洼,忽然发动机断油自动熄火,车毁人亡,盘算起来也是袭后怕!幸亏是往进加油的途中发现了,要不然祸患就在眼前,真是怕死人!”
李栓霎时瞪大两眼,张大嘴巴……
六、“马大哈”
王平四十多岁,为人诚实善良,却又是个“马大哈”,常常因为粗心大意吃些不明不白的亏跌些不明不白的跤。
一次,他往老家那边送货之前,在A镇的一家鞋店给老父亲买了一双布鞋,卸完货后顺路回老家看望老父亲,将一双刚买得新鞋递给了老父亲,让老父亲穿在脚上试试大小,看是否合适。老父亲高兴地先给左脚穿了一只,觉得大小正好,挺舒服。王平干脆说,旧鞋扔掉,就把新鞋穿上哇。他在纸盒里取出另一只鞋让老父亲穿,老父亲伸手接过来时,眼睛睁大了:这只鞋和左脚上的鞋一模一样,一顺顺。父子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再看看那双鞋,啼笑皆非。
又一次,A城的“威尔斯”陶瓷专卖店老板给王平打来电话,说新街有一用户和他订购了200㎡的地板砖和相关的墙砖,让王平赶紧开车去库房装车,运费是连装带卸600元。
王平喜滋滋地开车到了“威尔斯”陶瓷的仓库,仓库的双扇大门早就大展着,老板站在大门边等着他。
王平把汽车倒入了仓库,停在了老板指定的位置。老板给王平详细指清了装车的瓷砖。王平装车,老板点数。王平急急忙忙,眼疾手快,受苦营生一点儿也不含糊,挺利索。老板说车到了新街你给我打电话,我让货主过来接你。王平一边装车,一边应答着。功夫不大,所有的瓷砖都上了车,王平匆匆忙忙跳上了车出发了。
经过1个多小时的行程,到了一个镇政府所在地,王平找了个位置停好车,摸出手机给老板打电话,说他现在已经到达新庙了,让货主过来接一下他。老板一听鼻子都气歪了,反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新庙!”王平清晰地回答。
“你去新庙挨刀子各啦?”老板在电话中骂道,“让你往新街送货你扑在新庙死各啦?赶快调头往回返,真是脑子里进水啦!”老板骂完就挂断了电话。
新街位于A镇的西南,新庙在A镇的东南,与A镇互成“”状,而新庙到新街的两地之间又无路可走,只能是原路返回A镇,再从A镇到达新街。
王平晦气地调转车头往回返,路上偶尔遇见有设减速带的地方,拉运易碎货物得小心这些路障。载重货车白白行驶了两个多小时路程,也就是说,拉上好几吨重的瓷砖白去新庙转一趟,然后再拉回来。
王平的汽车到达新街后,第二次给老板打电话,说清了自己所处的具体位置。不多时,过来一辆小车轻轻鸣号,引领着王平的汽车慢慢地行驶在前面,拐弯抹角行驶了1Km左右,小车停下了,货主连忙给王平指指停车位置。
汽车停好后,货主又给王平指了卸瓷砖的地方。
王平卸货,货主仔细检查瓷砖有无损伤,清点数量。
瓷砖卸完后,货主说王平:“把这两件儿给老板拉回去,烂的,不要!你往下搬时我听声音就知道是烂砖。”
王平打开了两件儿80cm×80cm的瓷砖包装,第一件儿的3片儿全开裂了,第二件儿有1片儿开裂,2片儿完好。
王平愣神了,低着头心想:坏了!又做下赔钱买卖了。这是汽车过减速带时速度太快了,瓷砖随着车底板上下颠簸给蹬烂的。唉,真他妈的不顺吉,点儿败!
“平平展展的油路,你咋开的车?能把瓷砖拉烂了?”用户又是着急又是埋怨,“差下4片儿该怎么办呢?我得给‘威尔斯’老板打电话。”
用户和老板通了半天电话,不知说了些什么。
“这样吧,你把这4片儿烂瓷砖给老板拉回去,再给我拉来4片儿同样规格的新瓷砖,我才能给你付给600块钱的运费和装卸费。”用户的语气非常坚决,也非常的果断。用户说的在理,没错。
王平没办法,只能是开车返回A镇,再去“威尔斯”仓库,自己掏腰包花280元,买4片儿瓷砖装入驾驶室内,第二次给新街的那位用户送去。
王平一边开车,一边晦气地在心里打起了算盘:去新庙一趟重车一个往返100块油钱恐怕不够,去新街两个来回差不多得烧200块钱的油,赔了280元的买瓷砖钱,一共破费580块,中午还得买的吃顿饭。照这样的跑车挣钱养家糊口,还得卖老婆……
前几天一大早,王平接了个电话,揽了一桩大活儿。从A镇到H市,全程500多公里,运费不错是3300元。是一家外地建筑施工队搬家,在A镇施工结束了,又要去H市施工。
王平问清地点,开车来到装货工地。接应他的是工地包工头,工头亲自指挥七八个工人装车,速度相当快,有工具,有小型电器,有行李,有灶具,有米面酱醋油,乱七八糟,不长时间就装了满满的一车,一切用品都已装完了,工头说连那台小发电机也上车吧。于是,有两个工人一人一手抬着一台小型发电机装在车上的凹形处。这时,工头掏出手机给车上的货物拍照。接着对王平说:“把篷布包上。”
“不用包。包它干什么!”王平说,“我用绳子捆搂好就行了,没那必要。”
“不行,不行!非包篷布不可!”工头执拗地说,“这样东西才不容易掉!”
王平只能听工头的话,将篷布盖好,再用绳子捆搂好。
这块篷布就是障人眼目的陷阱,粗心大意的司机是躲不脱这一灾祸的。
“好了,好了。小李带上这位师傅出去吃早餐去,吃完了让师傅很快出发。”工头说。
“哎,好的,走吧,师傅。”小李说,“一出大门的斜对面就有卖早点的。”
“也好,还是就早吃点哇。”王平说。
王平和小李刚走出了工地大门口,工头打着手势指挥两个工人解开绳子,把小发电机搬了下来,装在一面包车内,面包车疾速地停在了工地的另一角落。那两工人又将篷布重新苫好,捆好绳子,离开这里,工头倒背着双手来来回回踱着步。
王平和小李吃完早点回到车前,工头迎上前去问王平:“师傅,你留好我的电话了吗?”
“就是今天早上给我打得那个电话号码哇?”王平问。
“是,就是那个电话。”工头点点头,“卸货地点你记清楚了吗?”
“记好了。”王平打开车门,跳上了车。
“那就出发吧!路上小心!有啥事儿打电话!”工头微笑着,点点头。
“好的!让小李坐我的车走吧?”
“不行。他还得给我开车呢!”
“哦。再没工人了吗?我一个人有点儿孤单……”
“走吧,走吧。没人了!”工头摆摆手。
王平的货车出发了,这时已经是8点30分了。500公里的路程货车大约行驶7个小时,中途加油、吃饭还得耽误半小时。
王平驾驶着蓝牌货车,甩脱了A镇,奔上了210国道,1小时后又转上了110国道,货物不重,轻车快马,一路顺风。4个多小时后,他右拐驶入了一个服务站,他下了车,绕车转悠了一圈儿,见篷布还被绳子捆绑得安然无恙,没有什么异样。
首先,人得吃饭,然后再给车加足油。多半儿的路程已经走了,再走3小时路程就差不多到达目的地了。王平心里想着,开门上车继续赶路。
3小时后,王平的车停在了H市东出口的地方,他给货主工头打电话,说他已经到了预定的地点,过来接一下。
一刻钟的时间,带领王平吃饭的小李开着一辆面包车过来了,王平对小李说:“你慢点儿开。”
拐弯抹角,面包车带领着农用车进入一工地大门,前面是几排彩钢二楼。小李的面包车忽然停住了,他连忙下车,给王平指了指货车的停车位置。车还没熄火,工人们就围过来解绳子,有一工人用把壁纸刀“噌”一下就把绳子给割断了,是在王平正在开门下车的那一刹。
工头笑嘻嘻地对王平说:“王师傅辛苦了!车速可不慢啊!”
王平笑笑说:“还是你们的小车快哇!——过来多长时间了?”
“就是十几二十分钟吧,”工头说,“大伙抓紧时间赶快卸车,卸完车好让王师傅早点儿回家。”
王平和工人们解开了绳子,拉下了篷布。
“喲,小发电机不见了!”一工人惊呼道。
王平埋头收拾扔在地面上的绳子和篷布,过来一端详,两眼瞪得老大,嘴巴也张开了……
“哎?我的发电机呢?”工头瞪大了两眼问王平。
“怎么能丢了呢?”王平张大的嘴巴发出了话,“绳子不是还捆得好好的吗?”
“这边的绳子被刀给割断了。”有工人说。
“绳子割断啦?”王平惊讶地问。
“是啊!你还不知道吗?”那工人反问王平。
“不可能的事儿吧?什么时候才能发生割断绳子的事儿呢?”王平百思不得其解,“我哪也没去,就去服务站吃饭加油,这不是大白天闹鬼了吗?”
“啊呀!这里的服务站你可是不清楚,有专吃货车的团伙,有专吃小车的盗贼,只要你进入了这个服务站,恐怕是凶多吉少。”有工人绘声绘色地说,“那些家伙儿们武艺高着哩!你们外地人根本不清楚。”
“不应该是那里吧?”王平心上沁出颗颗汗滴。
“王师傅,你这就给我弄下太大的麻烦了,工地施工全依靠这台发电机了,这么多的工人停工一天也不是件小事儿!你考虑过了吗?”工头的两眼瞪得一阵儿比一阵儿大。
“这地方的服务站是聚贼劫财的地方?”王平迷惑不解地问工头。
“不管是与不是,反正我的小发电机没了吧?这是事实吧?”工头更加着急,跺着脚说,“不管如何,大家赶快卸车吧,别站着发愣了!”
工人们七手八脚开始往回搬东西。
“唉呦,王师傅,那台小发电机就值15000多块钱!啊呀……”工头哭丧着脸说,“该怎么办呢?公了?还是私了?王师傅你自己选择吧!”
王平额头豆大的汗珠一珠珠滑落,又浸出一珠珠,煞白的脸色直冒虚汗。
人心险恶,笑里藏刀。挣钱不易,暗箭难防。这是早就设好的圈套,挖好的坑,一个善良无助的王平,只身在外乡,又能怎样呢?就是在本乡本土,预设的陷阱,恐怕没几个人能破解或逾越。
王平认定自己被宰了,公了是输,没有赢得半点儿可能;私了也得赔钱,这是一场灾祸,没有超脱的可能。
“王师傅!你快点儿说吧,该如何解决?”工头两手叉腰催促王平,“工人们把车也卸完了!我工地明天还要等着用发电机了,要不然这帮工人就得停工,一停工可就麻烦更大了,那责任恐怕你更负不起了!”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王平哀求工头说:“这霉我倒大了,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受苦人吧!让我少赔上点儿……”
“原价是15000多元,去年才买的,我们财务有发票,不信你去财务室看看发票。”工头指了指彩钢房的二楼,“厂家的电话也有,你也可以打电话问一问出厂价是多少”。
“这么说,只能是经公处理了。该咋就咋哇!”王平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烦躁地等待着这场宰杀。
“王师傅,你准备出多少?”工头勾着头问王平。
“我只能出15000的半数。”王平干脆地回答。
“开国际玩笑!”工头斜睨了一眼王平,“那你赶快报警,经公处理,工人停工一天的责任更大。15000给你少上1000就已不错了,公家也得讲道理,不可能胡判胡断吧?我这不是胡来吧?有事实依据。”说着拿出手机,翻出拍照伸在王平面前。
王平到了这个工地不觉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太阳已经移到了西天。
王平的脖子已经被工头的双手死死地掐着,人家想松就松,想紧就紧。主动权掌握在人家手里,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正是哑巴吃苦瓜,有口难言。
最后经过当地派出所调解,处理结果是王平给工头赔付11000元,扣除运费3300,王平利用手机银行给工头支付了7700元才算了事。
太阳落下西山,夜幕已经降临,王平灰悻悻地跳上车,寻找着归乡的路……
小结:春阳暖暖,山桃烂漫,整理完上面这六个故事以后,来市场上招呼用车的顾客就多起来了,我也只能暂时再撂开纸笔全心全意开上我的农用货车依旧奔波于生存之路了。其实,我们这些货运车司机们都心存美好,向往未来,我希望我们以后的路,都能走的平坦一些,而少遭那么多的坑蒙拐骗。
(作者:武占荣 电话:1594773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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