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在读复旦大学老师兰小欢的《置身事内:中国政府与经济发展》,很认可他的观点,也有了一点小感悟,刚好可以交今天的作业。
兰小花在这本书中用了大量的政策案例来说明他的观点,十分令人信服。但是在最后一章最后一节,他用了大量的篇幅对理论进行了评述。
很多理论都是对现实世界的高度总结,比如新古典经济学,它并不考虑“国别”,抽象掉了政治、社会、历史等重要因素。
他认为,经济发展的核心是提高生产率。对处于技术前沿的发达国家来说,提高生产率的关键是不断探索和创新。其相对完善的市场经济是一套分散化的决策体系,其中的竞争和价格机制有利于不断“试错”和筛选胜者。
但对发展中国家来说,提高生产率的关键不是探索未知和创新,而是学习已知的技术和管理模式,将更多资源尽快组织和投入到学习过程中,以提高学习效率。
他之所以提出了“组织学习模式”和“探索创新模式”,只是为了说明先进国家和后进国家的不同,因此照搬发达国家的经验,解决不了发展中所面临的很多问题。
当然,发展中国家也会发展起来,因此我们自己走过的路和过去的成功经验也不一定就适用于未来。但即便如此,如果我们相信“组织学习模式”不止一种,那么,“探索创新模式”自然也不止一种,欧美模式不一定就是最优的模式。
最优的模式一定是符合本国国情的,受本国特殊历史和社会条件制约的。哪个国家也不是一张白纸,可以随便画美丽的图画。
书中认为,采用我国的政治经济体制必须要满足三大组件:掌握大量资源并可以自主行动的地方政府,协调和控制能力强的中央政府,以及人力资本雄厚和组织完善的官僚体系。而这些,都只是中国所特有的。
作者认为,目前的经济学术潮流一味地追求“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而把国别和案例研究称为“轶事证据”,听起来就很不“科学”,低人一等。
显然,兰小欢并不认同这种观点。他认为,各国的政治和社会现实,决定了可行的经济发展政策的边界。每个地区所经历的特殊路径,才是研究经济发展历程中最有意思的东西。
可行的政策不仅受既有制度的约束,也受既有利益的约束。政策方案的设计,必须考虑到利益相关人和权力持有者的利益。
因此,可行的经济政策是各种利益妥协的结果,背后是各国特殊的政治体制和议程。
比如,比较优势和自由贸易能让国家整体得益。但整体得益不等于让每个人都得益。从理论上讲,即便有人受损,也该支持自由贸易,因为整体得益远大于部分损失,只要从受益方那里拿一点利益出来,就足够补偿受损方且有余。
但在现实中,补偿多少?怎么补偿?往往涉及复杂的政治博弈。补偿可能迟迟落实不到位,最终是受益者利益越来越多,而受损者却屡遭打击。
虽说平均值是变好了,但那些受损的人的生活不是理论上的平均数字,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反抗和行动。这种反抗最终也会影响整体利益。
又比如改革开放,就算每个人都对改革方向和目的有共识(事实上不可能),但对改革路径和步骤也会有分歧。什么事先办,什么事后办,不容易决定。
每一步都有人受益、有人受损,拼命争取和拼命抵制的都大有人在。就算能看清对岸的风景,也不见得就能摸着石头成功过河,绊脚石或深坑比比皆是。
经济发展必然要改变旧有的生活方式,重新分配利益,所以必然伴随着矛盾和冲突。政府的关键作用之一,就是调控改变速度的快慢。
社会变化过程快慢之间,对身处其中的人而言,感受天差地别。对于环境的变化,人们需要时间去适应。人不是机器部件,不可能瞬间调整,也没有人能一直紧跟时代,所以稳定的改革过程要留下足够的时间和资源去缓冲。
这种“渐进性改革”中的各种缓冲机制,往往会拖低效率,所以常常被解读为“扭曲”和“资源错配”。但任何成功的转型过程都离不开缓冲机制。
有经济史学家在研究美国崛起的过程时曾言:“在成功的经济体中,经济政策一定是务实的,不是意识形态化的。是具体的,不是抽象的。”
读了这些文字,忽然有了一些感想。任何理论都是抽象的,都是对经验事实的归纳总结。但是,任何归纳都不是完全的,都会有特例的存在。
如果,我们希望提高理论的解释力,就需要剖析现实中更多的细节,就像拿一个放大镜去观察。放大镜的倍数越大,细节就显得越真切,但损失的是理论的简洁性。
越上层的逻辑,特例越多;越底层的逻辑,越具普适性。理论总结越具象,启发性越大,有时受益群体更小,受益程度更大,执行成本更低,但也可能反对声音更大。
所以,理论必须持续向下深入,从更多的细节中寻找更加底层的逻辑,以包纳更多的受益者。这种不断向下探索理论的过程就是原子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