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月份,丁香花开得正旺。有白色的,淡紫色的,小巧玲珑,一簇簇,很可爱。
丁香初开时,香味很浓,仿佛把攒了一冬的香气,一股脑,全喷出来,香腻腻的,冲鼻子,戴着口罩,都能闻到。小园子里,有两株丁香树,开花时,整个园子都香了。
花开了几天,香味变淡,似有似无的幽香,竟带着迷人的韵味,犹如一个人,从初起的锋芒毕露,变得温润柔和,让人不由得产生亲切喜欢的感觉,这样的转变,不是每一种花,都有。丁香算一种。
我的家乡也有丁香,没有北京栽种这么多。我第一次见,是在唐山市的凤凰山公园。那时,我十几岁,和同村的小芳结伴,在村西头,坐上了十四路公共汽车。我们在百货大楼下车,一路打听,找到了凤凰山公园。现在想想,公园的景色大多都忘了,只有丁香花印象深刻。
在一处山坡上,我们看到一片紫霞似的花海,飘着甜淡的香味,比我们脸上抹的雪花膏都要香。我们小跑着,走近细看,雅致的花朵,像精雕细琢的小喇叭,面向天空,吹奏着快乐的歌儿!
当时,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但我记住了它,因为它的颜色?因为它的花朵形状?因为它的香气?我说不清。这世上说不清的东西有很多,总之那种与众不同的感觉,让人久久难忘。
又见丁香,是在北京了。当时,我租住的地方,院子很大。房东把核桃树、杏树、桃树全砍了,只留下一棵丁香树。每年,丁香花盛开时,房东就穿上她的紫色长裙,站在丁香树下,托着腮,安静的看着丁香花。她四十多岁,说话清脆响亮。爱笑,有时咯咯笑起来,开心的像孩子。她善良,热心肠,对我们所有租户都很好。。。她是一个让人感到温暖的人。
后来,我搬家了。有时候,受到别人的白眼,我会想到她真诚亲切的眼神;有时候,受到别人的冷落,我会想到她的和蔼可亲。每次想到她,我都觉得她像丁香花一样优雅美丽。我一直很好奇,她的身上,是否有一个美好的故事?在她穿起紫色长裙时,在丁香花盛开的季节里,让她幸福的回忆起?
我喜欢看丁香花,闲暇时,我就会走到附近的小公园,遛遛弯,看看丁香花,闻闻花香。
那天,我从家里出来,朝小公园走去。灿烂的阳光,在树叶间闪耀,像跳跃的音符。崭兰清澈的天空,像透亮的水晶。不远处,园丁在割草,草汁和泥土的混合气息,让人仿佛置身乡野。行人匆匆赶路,昂首挺胸,精神抖擞。
一个女孩迎面向我走来,她那么惹人注目。婀娜修长的身材,乌黑柔顺的秀发,光洁白皙的脸庞,穿一身浅兰色衣服,如降落凡尘的仙子,清新脱俗。她脚步轻盈,心情一定很愉快。
我不由多看她几眼。当我的目光从她脸上,到她身上,再落到她手上时,我心里一沉:一大把丁香花握在她手上。刹那间,她的美丽,她的可爱,她的美好,她给我的一切好印象,就在我看到的那束折断的花枝间,消散了。她快乐的样子,让我不舒服。
我的眼前出现这样一幅画面:被折断的丁香花,在无声的哭泣、求救、挣扎。它的力量是弱小的,它感到无助和悲哀。它离开肥沃的土地,离开一起长大的伙伴,离开熟悉的家园。被放到玻璃瓶里,吸着没养分的水。没有根的滋养,没有阳光的照耀,没有清新的空气。。。丁香花在一天天憔悴,终于,某一天,花瓣凋零,落在地上,被笤帚扫进垃圾桶。
那一刻,我真想大声对女孩说:为什么要折断它?你如果真爱它的美丽,是让它快乐生长,不是独自占有它!
最终,我的懦弱阻止了我,我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处。
我们的喜爱,有时是霸道的、蛮不讲理的,尤其是对花草树木。隐藏在爱字后面的不负责任和伤害,让人心痛。
我心里默默希望,这种对丁香花的“爱”,越少越好,最好没有。我不能再空想了,要为丁香花,做点有益的事情。我加快脚步,向小公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