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结束了短暂的假期,回到南半球。
飞机的邻座是一位健谈的男士,三十五左右的年纪,在影视领域已小有成就。十几个小时的旅程,我们谈论了很多话题,免不了聊到一些时事相关,他的态度在一些敏感领域较为模糊,总归却是出乎意料的积极。
这是我真正意识到有趣的部分。
我听过很多身边的人从不同的角度对一些事情发出得声音,无一不是基于自身的经验和眼界,表达出得自己对当下既存事件的态度。可是非曲直,却均无真正标准。受益者会表达支持,受害者会表达反对。每个人的立场,取决于他们在这些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及他们是否在整件事情中,获益与否。
这是这些时日来,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在面对很多事情上,我都只是在通过一些二手资料,来进行自我认知和理解的完成。那些补充和说明,也许早就在他人身体中经历过无数次转化而早已变质,成分不明。很多事情之所以我们还在坚信,也许不是因为它们真得是正义的、是正确的,而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拥有足够多的知识和能力,看穿它们背后空洞和虚弱。
也许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是因为无知,才会如此坚定不移;我们是因为弱小,才觉得自己足够强大。
我们生活在巨大的谎言中和虚幻的自我中,无人可逃。
我没有想到2018年的年初,我学到得第一课,就是开始怀疑。
要开始怀疑我们所接收到得、一切信息的真假,尤其是那些被说出口得话语,被写下来得字句,无论他们,是多么义正辞严、位高权重,无论他或她是你多么喜爱、欣赏的人物,也许是明星,也许是作家,也许他们泪眼婆娑,也许他们看上去人畜无害,让你觉得不相信他们就是背叛、就是小人之心。
可是很多时候,也许我们觉得他们真实,恰恰是因为他们想让我们觉得他们真实。
事实上谁也无法剥夺我们不相信的权利——不必相信那些人有意灌输给你的信息,不必相信那些他们全力想让你相信的事情,不必相信他们口中所说得“真相就是这样”。
这几年我一直在体验不同国家教育方式的不同。教育最终为了什么?就我目前为止的理解,教育不应以束缚的形式存在,不是为了追逐、模仿、将独立的个体洗脑成为盲目崇拜的追随者,它不是修建成整齐划一的过程;相反,它应有更为自由的本质,受教育者被提供更多选择,更多可能,更多特立独行的理由;它在人身上映射出得最终成果,应该是独立思考的能力,以及怀疑一切的底气。
十几年寒窗真正重要的不是一纸学历,而是在哪怕被真假难辨的信息淹没,依旧不会失去一一梳理,通过分析、论证,然后得出属于自己的结论的能力。新的一年,我需要时刻提醒自己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一味倾听然后接收他人的信息,只是小孩子表达礼貌、认识世界的方式。
一位完整的成年人,应该拥有和自己身体的成熟度相匹配的思维模式,在倾听之后,有意地过滤、筛选,以及有明知在被幻觉充斥的世界里生存,却依旧坚持用自己的眼睛目睹,用自己的身体体验那些被人有意忽略不言的灰色隐情的觉悟。
不是怀疑主义作祟,而是总归要意识到,也许此时此刻我们正奔跑的方向,这些被自己感动的姿态,不过是另一些人眼中的火中取栗。而那些狡猾的猴子,并不会在意取栗的猫,是否会被火苗灼伤皮毛。
在首都黄金地段拥有几百平米豪宅的先生笑着问我,你不觉得现在我们国家人民的自豪感越来越强了吗?
我不知该说什么。诚然,于过去的几十年中我们一路追,一路抛,走到今日太不容易——我们拥有了数座世界领头的超级城市,拥有了全世界最迅速的物流系统,拥有了能同发达世界比肩的硬件设施和配置。
可事实是,它们并不属于这片国土上的所有人。
对于那些只能仰头看塔顶闪闪发光的人们、自己以基底的角色支撑着整座城市运作的人们来说,他们会觉得自己也沾了光吗?他们会羡慕,会拼尽全力往上挪动哪怕一厘米的高度,可那些只有顶端的人才能欣赏的风景、享有的资源,真得也属于他们吗?
阶级固化会导致同种阶级中人的信息冻结,而这种冻结注定会导致某种萎缩以及盲点的形成。我们对于这种注定的趋势无法反抗,可我们至少可以学会,或者是提醒自己,不要只看到那些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然后为了举世瞩目的盛况一味欢庆。
我需要知道,你需要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太多,别人不曾告诉我们的关于挣扎、关于绝望和关于也许一辈子都无法脱离的贫穷。他们在耀眼的背后,在光照不到得角落,他们不是个例,他们才是普通人。我们无法真正为他们做什么,因为此时此刻,我们都自身难保。可是即便如此,学会保持怀疑,然后多多尝试,这两件事,才能真正体现他们的意义。
前路黑暗,真相难寻,可我们终归会抵达。
与你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