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拓跋开骑着他的小红马,和爷爷一起去往阴山之顶,寻找苦族。
初次长途跋涉,对于驭马技术还不熟练的拓跋开来说,颇为困难。
好在那匹红马和拓跋开已经很熟识了,比较听话,而且有爷爷一路随行指导。
因此,这一次驾马远程对拓跋开而言,也是印象颇深的一次锻炼。
一路上,拓跋开反复抚弄着手腕上的红丝索,思绪万千。
当他摸着一只手腕上的红丝索时,他想到的是那个送他红丝索的苦族女孩儿。
而当他摸着另一只手腕上的红丝索时,他又想到了远在长安的雪儿。
他马上就可以再见到那个苦族女孩儿了,这是值得欣喜的。
然而,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雪儿,并为此而深深苦恼。
就这样,他的思想交织在两个女孩儿之间,时而欣喜时而苦恼,不知不觉已到了目的地。
什翼犍在前面驭住马。拓跋开紧跟着爷爷,也赶紧将小红马驭住。
“开儿,我们到阴山了。”什翼犍对他说。
拓跋开抬头一看,但见眼前一派碧林,层层叠叠,上有参天之高树,下有遍地之榛莽。虽不乏葱葱郁郁绿意,同时也冷冷森森骇人。更兼半山间虎叫虫鸣,猿声哀转,经久不绝,让人不禁望而生畏。
拓跋开此时已有八九分恐惧了。
“怎么了,开儿,你怕吗?”什翼犍看出了孙儿的害怕。
拓跋开看着爷爷,胆怯地点了点头。
“开儿,森林里的不过是些老虎狮子。”什翼犍以一种刚强的语言告诫道,“战场上的敌人比这些畜生凶狠多了。如果你连这些畜生都感到害怕,将来怎么面对那些凶恶万分的敌人?”
拓跋开听了,有些羞愧地垂下了头。
“不要怕!开儿。”什翼犍道,“跟在爷爷后面,注意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说罢,他径直打马朝前,缓缓上山。
拓跋开只好带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紧紧跟随。
进入密林之中,那种恐怖阴森的气氛一下子就将爷孙俩给笼罩了。
什翼犍毫不畏惧,大胆而谨慎地在前面开着道。
拓跋开颤抖着身体,不敢东张西望,连大气也不敢出。
“爷爷——”拓跋开突然惊叫起来。
什翼犍听见孙儿的惊呼,急忙转过身,只见拓跋开脸上有一条半红半黑的小蛇,正在探索似的爬来爬去。
它是从树上飞落下来的,这里的树枝上到处都是这种蛇。
它们的毒性非常强,人只要被咬一口,则必死无疑。
不过这种蛇很通人性,苦族人将它们称为——灵蛇。
据说它们是苦族的前代长老们死后的化身。每一位长老或神巫死后,不久其坟墓里就会慢慢孕育出一条灵蛇,继续游荡在阴山,守护着部族。
因此,灵蛇是受苦族人尊敬的。
“开儿,别动!”什翼犍见孙儿一脸惊惧,一动不动,赶紧告诫他道,“这是苦族的灵蛇,它不会伤害你的。你千万不要动!”
拓跋开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但他还是遵照爷爷的指示,就那样一动不动地任那条蛇在他脸上爬来爬去。
不过说也奇怪,那条蛇仿佛就像认识他似的,在他脸上爬了一会儿后,就慢慢从他的衣襟上滑下,滑到地上,钻进草丛中去了。
拓跋开长舒了一口气。什翼犍也终于放下心来,他朝孙儿鼓励地点点头,然后爷孙俩又继续打马前进了。
又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霎时间一阵邪风吹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什翼犍的视线被风叶拦住,一时不能前进,便赶紧勒住座下马。
拓跋开的小红马也长嘶一声,不敢前进。拓跋开再次提心吊胆起来。
什翼犍的耳朵一直在动。他在仔细地听着这奇怪的风声,凭他多年的经验,他能听出这风声中含有强烈的杀气。
听了好一会儿后,他突然将大手往面门处一握,说时迟那时快,就那么一个闪忽的瞬间,一支箭杆已经被他稳稳地握在手中,将一旁的拓跋开都看傻了。
什翼犍将手中的箭杆看了一回,然后抬头四处观望。
不远处的枝杈之上,有一个身影在飞快地移动着,由这根树枝转移到那根树枝。其身形之轻捷,好似猿类,让人根本看不明白,只是一个影子晃来晃去而已。而耳畔之风依旧越来越烈,有如千军万马在其间奔腾咆哮一般,阴阴惨惨,听之心寒。
拓跋开以前听母亲说过,苦族是一个异常神秘的部族。
那时的他还不能领会“神秘”二字的含义,今日亲眼见了,方才对母亲的话深信不疑。
“我乃拓跋王汗,有事求见苦族长老。”什翼犍朝着虚空中大声自报家门。他浑厚的嗓音回荡在群山之间,久久不息。
他这句话果然有效。
过了片刻,风声渐渐歇止,树枝也停止了摇晃,窜来窜去的那个影子也不知去向。
整片密林和山谷又恢复了之前的那般寂静。
“开儿,没事了。我们走吧!”什翼犍投给孙儿一个放心的眼神。
拓跋开怯怯地点点头,才又跟着爷爷继续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