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达李,这个操着斯普罗尔南部口音的20岁女孩,用她当时混迹在千叶的酒吧,游戏厅的俚语来说,是凯斯的马子,尽管那双阴郁的灰色眼睛实在与周围格格不入。
斯普罗尔南部离亚特兰大很近,所以当她操着轻微的口音穿过东京湾站在游戏厅前时,千叶的雨怎么也冲刷不掉她奇怪的存在。
而当全息影像的战火在她的脸上蔓延后,她开始属于这里,她注定属于这里。欧罗巴坦克战,不列颠之战,纽约的天际线……装甲车的炮火荡漾起她嘴角淡淡的笑意,战机呼啸而过的蓝色苍穹映在她苍白的额头上,冲向波兰的步兵师载着她的肾上腺素一路狂飙,炸开华沙的迫击炮在她的眼前展现出简单的编码排列,琳达/李的脸上五颜六色,像是刻上了战争的印迹。
港口上空的白色天空下过雨后呈现黯淡的灰色。烟熏妆下她那双惊惧的眼睛变作了本能欲望的深潭。她需要钱让安非他命在饥渴中咆哮奔袭,于是褪色的法国工作服,一双崭新的白色运动鞋,还有仁清酒吧街特有的霓虹闪烁在凯斯的眼里。
此时她眼睛下面的肌肤光滑而饱满,黑发梳到后面,用一条花丝带扎起来。那件蓝色的拉链衣服肩膀处已经裂开。她的人格犹如冰川崩溃。
递给凯斯干瘪瘪的颐和园过滤嘴香烟后,她顺走了他的日立牌电脑。千叶的夜空如同从未开机的电视屏幕。
粗大的针管刺激着她的视觉神经,殷红的血从针管中缓缓扩开,扩开,像瞳孔,像穿过片片暗红色的旖旎森林,苯丙胺如同火箭推进器沿着血液传遍全身,琳达李的手有点不太受控制,她的头摇晃着,身体颤动着,扩大的眼球里红色旋涡不断积聚摇摆,眼睑翻动,如同梅逸街按摩店前的旋转灯,代表动脉的红色环带扎根在眼花缭乱的全息电子招牌间显得格外刺眼。“吃药时,就睡不好。”
凯斯是在一座穹顶充气屋里看到拿着一串烧烤的琳达/李的,空气中混含着咖喱汁和浓密汗水的怪异味道,搏击手充满力量的拳头在昏暗的灯光下铺开,伴随着气垫下东京垃圾的震动,红色细线来回穿过,鲜血从颈静脉喷涌而出,可能还冒着热气的烧烤躺在琳达/李的旁边。按照芬兰人的说法,她的大脑平线了,或者说琳达/李玩了个大号的威尔森。
故事本应该就此结束,可是那个自称冬寂的人工智能又让她出现了。她出现在海滩边的小屋里,诞生在赛博空间里的一个微妙的节点上,围着虚拟的篝火,头上还绑着印有放大电路图的花丝带。简单的数据编码排列。
“你已经死了,都他妈是假的。”凯斯喃喃着,翻身进入了没有梦的夜。他盯着她微微翕动的嘴唇,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还记得第二天海鸥从不像东京湾也不像千叶也不像蔓城的天空痛苦的嘶叫着飞过。琳达/李坐在沙滩上,嘴边还残存着如孩子笔下飞鸟般的微笑。
那天从游戏厅出来后,琳达/李又恢复了灰色眼睛才有的惊惧,她像小孩一样拉住凯斯的手,裹挟着对世界的不安和害怕走过了仁清街,在港口的旅馆沉沉入睡。
凯斯拔下线头,退出了冬寂的无情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