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夏日的悠长午后,顶着大风和爆裂的日光,一路骑车来到刺鱼书店。
但我真的好开心啊,沐在四面八方毫无死角的光里,奋力地蹬着车向前,在悠长下坡中畅快地感受着风带着凉意利落地抚过脸庞,也看着身侧原始森林一般的树丛和灌木郁郁葱葱肆意地在阳光下抽节成长,被滋养得绿油油的树叶簇在一起快意地随风摇曳。
在刺鱼书店一排排书架中闲逛,一抬眼看到《怎样才能写好文章》和《策展的五十个关键》,不觉再次感叹,我和书的缘分。
我好像总是能在我需要的时候,遇见那一本,恰好能够抚慰,回答,也引导我的书。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总是刚刚好。
《怎样才能写好文章》里,津村说,如果有人和你说“请随便写点什么吧”,那么不然,就“试着把想讲给朋友听的事情写下来”,或“把给朋友讲过的事写下来”吧。
她举了一个自己由于房租太贵,因此零食都只买超市自有食品和美味棒的事,并把这件事写成了文章。在文章里要写什么时,她说:
什么都可以是作文的主题,写什么都可以。
也许有人会对我说的感到抗拒,觉得作文里写什么美味棒啊,但是,我获奖作文里写的内容是,在外面点的咖喱比想象中更辣,所以之后的布丁吃起来比平时美味好几倍,感觉很幸福。
迄今为止,我因为写得好被表扬的经历,好像没有一次是因为写一些冠冕堂皇的内容,大多是咖喱和布丁的搭配,红绿灯一闪就很着急,但因为总是来得及走到对面,所以每天早上都有一点小窃喜之类的内容。
你可能会想,写这些东西有意义吗?
但我认为,只要是从写作者内心浮现出来的东西,就有写的意义。
那一瞬间,翻动着小小书页的我,又一次地,在书籍中获得了我当下最需要的答案,以及在心内犹豫的选择上,得到了坚实的支持和肯定。
很多时间里,我的写作,都像是在对着这个世界自顾自地,缓慢但深入地剖析和袒露真实的自我,全然不顾这世界怎么想。
它们大部分与时下热点全无关联,我也不认为它们拥有某些利他的价值和方法论,它们完全源自我的一颗心,也完全指向我的一颗心。
我的感受,我的想法,我的困扰,我的欢喜。
我有时候会懊恼,这样自我地去写作是可以的么?我是不是也应该把我的感受剥离掉一些,引入更逻辑落地的,切实可行的执行流程,让我落笔的文章,变得更有用一点。
但我的心不同意。
对于写作,它非常地坚持自我。
它一直在用种种情绪记忆和念头,浪潮一般侵袭拍打着我,扯着我的手迫不及待地告诉我,它仍有非常多想要对着这个世界表达的感受与想法。
愉悦与失落,欢欣与苦闷,感动与懊悔,它愿意细细体味人生里的每一种情绪,也欣欣然地想跟随着它们,探入更深的自我,与更广袤的世界。
在人生的很多其他事情上,我都在用我的头脑与我的心锱铢必较地抗衡着,把我喜欢我期待我开心和世俗推崇别人看好旁人喜欢放在天平两端,小心翼翼地取中维稳。
但对于写作,我还是想永远忠于我的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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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什么天赋,无法用头脑对写作进行性价比的评核,并据此来理智地挑选我应该写些什么。
我只能不断地,用文字去跟随,捕获和描摹,从我心内浮现和流淌出来的东西。
对大部分人而言,它们不过是些鸡毛蒜皮,微不足道的人生小事,但对我的心而言,它们每一笔都作数。
我的心帮助我从无数繁杂繁乱的事件中,持续地筛选着那些它认为真正重要的,它真正在意的,它希望长久保存的部分。
它们或许在世俗里卖不上一点价格,但对我的心而言,千金不换。
我甚至舍不得,给它们标上世俗的价码。
要怎么标价呢?
幼时在姥姥家的院子,同小姐妹一起放烟花,高高举起手,以闪烁花火对着漫漫苍穹落墨,很笃定,能凭一根小小仙女棒灿烂天地,那场景无论几时想起,都觉极快活。
儿时吃爷爷手剥的鲜核桃,趴在桌边看他耐心地剥掉青绿表皮,破开外壳,细致地褪去脆薄的核桃衣,那一双指甲被染得浓黑的手,和手心嫩白清甜的软脆核桃肉,曾令无数个长夏变得清凉。
读书时冷冬归家的周末,懒洋洋地窝在暖意十足的家里,畅快地吃着爸爸亲手剥去子核,妈妈用心熬制的山楂果,滋味极酸,又带着微甜回甘,足以慰藉整个寒冬。
长大后会深深深深地理解那句歌词中夹带的失落和无奈:
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
然而幸运的是,我确信,无论生命中美好的光影消逝得多么快,我始终,拥有我自己保留住它们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