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城岁月 第29章 低头记

明华从成都回到学校后与佳婧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佳婧还是怪明华意气用事，不懂社会规则，明华则怪佳婧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不同的出身与家庭教育，思想自然不一样。明华出身普通的工人家庭，在厂矿长大，生活的经历与变革，对国家对政府有很深的感情与依赖，对厂子集体有很深的归属感，在他们心中容不得厂子受到伤害，这样的情感自然延续到了国家身上，这是一种极为朴素的情感。

而佳婧生活在干部家庭，从小衣食无忧，像是生活在童话世界里。一切对她来说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她不用知道这样的生活是谁给的，更不需要去感谢谁。在她心中只有爸爸妈妈与爷爷奶奶，是家人给她提供了一切，她也最听他们的话。

当同学们都在抗议美国的霸权行径时，爸爸妈妈告诉佳婧不要参与，听学校的，学校没有通知和组织，就好好在家或在学校待着，准备毕业论文。

佳婧在这种环境与思想的影响下，当明华说她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时，她竟然不明白明华的意思，只感觉这是一种自私自利的思想。让人可悲的是佳婧学校竟然真的没有组织象样的抗议活动，反而是加大了学生的管理与学业，组织各种形式的学术研讨会与社会实践。那时的美艺院真成了世外桃源。

时间消磨了一切，也冲淡了一切。对于个体来说，激情过后一切归于平静，生活依旧是人生的主题。明华和佳婧吵完架后，双方冷战了一段时间，直到明华毕业论文答辩结束。有一天明华打完球回宿舍，看到佳婧站在楼口等她，明华才想起来吵架那天他一狠心把手机还给了佳婧。

明华不知道如何面对，他走上前只是呆呆的看着佳婧，像是一个等候任务的小兵。佳婧盛气凌人的先开口说，你好有骨气，这么久也不来找我。明华正好肚子饿的咕咕叫，言不由衷的说，没有啊，最近论文答辩有点忙，所以没有时间去找你，再说，你们学校门口都被豪车堵死了，我也进不去呀。

佳情知道明华在说他们学校艺术学院有的女生经常被豪车接送的事。明华的言下之意是说他穷学生一个什么也没有，怎么去见她。明华无形中伤到了佳婧，将佳婧归到了豪车接送的一类女生中。

佳婧一听明华棉里藏针的话，心真像被针扎了一下，生气的说，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也是坐豪车，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哪天坐豪车了，你说。

佳婧并没有明白明华的意思，明华想向佳婧表达他和佳婧两个人社会地位不同，一个在地，一个在天。

天地相合之时，混沌一片，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化为天，浊气下沉化为地，自此上有天下有地，世间由一元进入二元，有了高低之分。这种自然的划分演化到人类社会，就有了财富的贫富，社会地位的高下，生活质量的好坏。人世间的一切都可以按此一分为二。

我们无法理解人类社会为什么会是这样？也许，从达尔文的进化论中我们能找到答案，那就是人总归是自然界的一个物种，而进化论讲的就是适者生存与弱肉强食。但，人类有自主意识与文明教化，所以自然野蛮的弱肉强食变成了一类人对另一类人的剥削与利用。

明华和佳婧两人站在原地沉默不语，天地不能相合，否则又是混沌一片。最后还是佳婧打破了沉默，略带无奈的说，好了，不吵了，今天我找你来是为了你的工作，马上就要毕业了，你准备一下去面试。

明华听到这里，鼻子一酸想要哭，不知是为了感谢佳婧，还是为了生活的苦楚。这几天，同学们为找工作都在发愁，他们不愿意就这样拿着行李像当初进校时一样又回去。

每个人都在想办法留在这座城市，找不到接收单位就去私营企业打工，也有人一开始就决定考研考公，这样的学生一般家境都好，还不急着他们挣钱回家。总之，没有人想回去，回到生养自己的故乡。

明华本想着和佳婧吵完架，可能工作的事也就黄了，没有想到还是自己的格局小了，并没有认识到事情的重要性。明华的工作是她爸爸特意和用工单位商量好的，如果不去对双方都不好。所以才有今天佳婧的屈尊之行。

明华过意不去的拉着佳婧的手，略带歉意的说，对不起，可能是我话说的过分了，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是我不对，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明华不知道这样的道歉是因为那份工作，还是高大尚的思想相对现实的生活是不是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佳婧看明华认错并道了歉，高兴的拿出手机递给明华，用胜利者的口气说，拿着，电充满了，还给你交了电话费，这几天他们会给你打电话。

明华接过手机，说了一声好的。他说不出谢谢一类的话，那是平等的对话，他现在只有服从。

明华很早就将工作的事告诉了家里人，妈妈高兴的都哭了，儿子的工作终于有了结果，这是最大的喜事，家里紧张的用度也能缓缓了，不再像以前一样一分一分的计划着用。儿子上班了说不定能还向家里寄钱，给他爸爸买好一些好药。

自从和佳婧吵完架，明华也为工作整天发愁，之前有这份工作待岗，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待，更让他头痛的是他也没有去投简历，反而落后了其它同学。同学们总认为他的工作早已尘埃落定，并不知道此时的明华比任何人都心急如焚。

明华不知道的是，他的工作是佳婧向爸爸求来的，一开始佳婧爸爸不明白为什么女儿会向她提出这样不可思议的要求，但经不住女儿的再三央求，最后还是答应了，并让佳婧将同学的简历给他。佳婧早就将准备好的简历递给了爸爸，爸爸笑着指了指女儿，说了一句鬼丫头。

对于佳婧爸爸来说，给一个大学毕业找份工作不难，下面的企事业单位和关联公司多的很，打个电话的事。但，当他看到明华简历的时候犹豫了，心生疑惑，首先是个男生，其次和佳婧不是一个学校更不是一个班，这就让他有些不好办。不好办不是办不了，而是为什么要办。

佳婧妈妈知道此事后，并没有直接问女儿这个叫明华的男生和她是什么关系，妈妈不想伤害女儿。而是通过关系得到了明华的档案复印件，从档案知道了明华的出身。看到明华的家庭情况后，佳婧爸妈决定找佳婧聊聊。

一个周日晚饭后，佳婧陪着爸妈在家里小院里散步，妈妈借机提出了给明华找工作的事，佳婧知道他们意思，直接说了她和明华的恋爱关系。妈妈听后很惊讶，问佳婧，你知道他的出身和家庭情况吗？佳婧知道爸妈会说什么，她态度坚定的说，我早就知道，但我就是喜欢他，再说他的出身并不能代表他的将来，他的家庭也不能说明什么。

佳婧爸妈并没有强制佳婧做什么，在他们看来女儿和这样一个男生谈恋爱只是不般配。给明华介绍工作仅当是为了让女儿高兴。至于两个人结婚什么的他们没有想过，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同意。

对于两个人的将来，佳婧有自己的想法，她很清楚自己的家庭与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