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零五分,一个夜跑的好时辰。书包放在草坪上,混着汗水而潮湿的呼吸声划过身旁。年轻的小伙,白发的老妇,像是一颗一颗孤独星球环绕轨道的旋转。于是灯火下暗红色的跑道成了暗红色夜空的缩影。在这个回环往复的圆,每一次的抵达都是下一次的出发。
沙坑里堆起城堡的孩童,扬起的余烬模糊前方打太极的身影。绑起头带的年轻姑娘,和耳边悠长的英文歌。放松,呼吸,身体因疲惫缓缓下坠;注视,冥想,灵魂在超脱后获得宁静。
图书馆走出的人三三两两,远远看到那本《大地之灯》。它说,十字架是爱的标志,而且,爱也常常意味着十字架。对面走来的姑娘塞给我一张圣经的卡片,她说你是懂的吧,眼睛里有着看穿我一无所知的淡淡狡黠。卡片背面的灰黑色,是耶稣背负起的十字架,也是以爱之名的饮食男女甜蜜的负累。
空间里的朋友写了一首诗,古风古韵的味道明媚得像周末沙画老师洒在屏幕上的一抹黄。手轻抚过,就有了星空与山河。她说她已经画了三四年,这么久啊,转瞬即逝的美丽每一笔都是多少日子的光阴。我想我的表情应该和前不久有人问我跑了多久的歩,我说一年多时他的表情一样吧。那个坚持着发给我圣经卡片的姑娘,你的笑是不是想告诉我,我身上是有些奇妙的固执,而在这种固执上,你我无异。
三年前,语文老师说这不是文学最好的时代,三年后,我看到世间凡是需要坚持的事,大抵不过如此。碎片化的时间将生活割裂的支离破碎。短暂的快乐,和之后寂寞的空虚。和为逃避空虚追寻快乐却又换来更大空虚的恶性循环。
但她又说,这也不是文学最坏的时代。
前天坐在书店的地板上,看见身旁的人走过畅销书的柜台,翻开的是《呼兰河传》,惊喜地像是看到了同路人。朋友转入从小就心心念念的建筑系,整个暑假都要泡在画室面对着石膏静默。像一个偶尔迟到但一定会到的钟摆,绕着既定的轨道,呼吸,旋转,抵达,出发。
又是灯火通明,夜空中的星球孤独旋转,暗红的操场,还有无数个星球旋转的陪伴。那天老师的最后一句话是一段诗,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我们习惯了急匆匆往前走,使劲迈着一只脚,一只脚,全然不顾一只已到黄昏,而另一只还在黎明。转过身,被遗忘的角落里,还有着蔚然成荫的美景。
一只羊在吃草,另一只也在吃草,还有一只,它不吃草,它在看花。
它固执地转过头,凝望,万绿丛中,花开的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