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歌声在新建的房屋上空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一片冬麦,(那个)一片高粱。十里呦荷塘,十里果香……我们世世代代在这田野上奋斗,为她幸福,为她争光……为她幸福……为她争光……。”
农历六月七月是地里庄稼生长最欢快的月份。赶上风调雨顺,玉米一天一个模样蹭蹭地拔节,文静秀气的稻谷也开始羞答地吐穗。辣椒枝株更是由柔柔弱弱的幼苗经过两个多月阳光雨露的滋润,转眼间长成了密不透风膝盖高茂盛的小森林。那碧绿的枝叶间不时的有一些青的、青里泛紫的、半截紫中带红的、还有全红的……成千上万枚一嘟噜一串儿的辣椒宝宝调皮地扒开枝叶,邀约着其它的庄稼,准备在明月高悬的午夜尽情联欢。
乡亲们一直关注着庄稼的成长,特别是辣椒,简直就是他们奔向美好未来的全部希望和寄托。父母更不例外,遇到干旱天气,看到辣椒叶子蔫蔫地耷拉着脑袋,他们就如自己的孩子生病了一样,日夜惦念揪心难受,天天到地头查看,一边看着头顶的火辣辣的大太阳摇头叹气,一边心疼的抚摸着辣椒的枝叶心里祈祷着老天爷可以下些雨缓解下旱情。等到轮到自己浇地的时候,父母急不可待地盼着水流快些,再快些……快些来拯救他们那将要奄奄一息的宝贝。当父母看到涓涓细流过处干裂的地缝开心满足地咕嘟咕嘟地冒水泡,才长舒一口气,脸上也露出点笑容,心里更是如释重负的轻松,他们的“摇钱树”终于有救了。再有夏天的天气犹如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每每看到快要下雨,地里的辣椒又到了施肥的时候,父母和乡亲们都会在下雨之前赶到地里洒施颗粒肥料,直到大雨倾盆而下,他们才一个个如风雨中淋湿后在屋檐下躲雨的鸟儿,抖抖索索在乡间小路泥泞里艰难返回……。
还好,大家的辛苦没有白费。农历八月底,地里的辣椒枝株每一棵最少有十几枚左右成熟后全身变成红色的辣椒时候,乡亲们都开始准备着第一次的采摘。母亲一个月前早早的就在缝纫机上缝制准备采摘辣椒用的腰间捆绑的布兜。就是把长三尺宽两尺结实的布料三面缝上,留一个长三尺那一面做放辣椒的入口,然后入口的两个角各缝上一个长约两尺多的布条,这样一个漂亮的布兜就做好了。采摘辣椒时把布兜绑在腰间,如做饭时的围裙,这样可以腾出两只手同时进行劳作,采摘速度就可以加快。
那个时候气候适宜,辣椒也长势喜人,品质优等。很多外省比如四川还有其它地方辣椒加工客商也都慕名而来,在各处种植集中区开始收购。等到听说有辣椒加工客商开称收购辣椒了,各家各户用于采摘辣椒的工作一切准备就绪,乡亲们就互相邀约动手开始第一次采摘。
父母在薄雾朦胧的清晨带着我来到自留地,喜气洋洋的辣椒已经莹露凝结中红艳着脸庞欢快地迎接我们到来。我就是负责添乱的,刚到地头,我就一头扎进地里,辣椒植株就要没过我的头顶了,哈,捉迷藏刚刚好……随着我不管不顾的踏入,脆嫩的辣椒枝干在我落脚之处应声折断一片……看着那些可怜兮兮连枝带叶的花蕾和雏形的小青辣椒被我糟害,母亲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拎我如小鸡仔儿一样,一把就给悠荡到地边,一边训斥一边用手向我背上拍去,“还淘气不?看看,辣椒枝叶被你弄疼哭了都。”母亲吓唬着我。我已经习惯了母亲的急脾气,从来是嘴到手到或是手到嘴才到(我也深受遗传,当然下手有轻重,对于孩子轻微的错误,轻轻挠挠就是了,大多时候还是遵循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于是,我乖乖地站在地边,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注视着母亲脸上的阴晴后小心翼翼地拨开辣椒茂密的枝叶,一步一挪着帮父母开始采摘。
那个时候辣椒真是果实累累。父母每人两垄,撩开辣椒枝叶,捡最下层全身红透的辣椒采摘。母亲通常都是双手齐下的,那个速度,整个生产小队无人能比,当然也是枝枝叶叶掺和,不是一枚枚那样干净。当一分地畦长短的距离,辣椒采摘刚到头,腰间的布兜也被塞满,然后倒进地头能装盛百十斤辣椒的大麻袋。等到七八布兜下来,在父亲用手在麻袋四面摁实之后,麻袋也就成了挺挺满满的大胖子,竖起来比自行车坐高矮不相上下。一会儿功夫,又一麻袋被装满。父亲随后推过破旧简易的只剩两个轱辘的自行车(其它车瓦等零碎儿没有)放倒,一边一袋用粗壮的麻绳在自行车后轱辘处两边绑好。这时候,邻居好几位叔叔伯伯也都推着绑好辣椒麻袋的自行车过来,叫上父亲一块儿到几十里或百十里外,看哪里收购辣椒的价格好就去哪里把辣椒卖掉。
父辈们聚在一起一边讨论去处,一边抽了根廉价香烟提了下神。之后一位位在头上包上白色毛巾,就如电视剧《铁道游击队》里的地下武工队队员一样,负重歪歪斜斜踏上自行车,一溜儿前后排开,期望着、兴奋着,一路谈笑风生渐渐消失在土路尽头……地里的妇女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祈祷盼望着早早平安归来……随后妇女们携着孩子也就结束了手头的工作,收拾了家什,回家吃饭等待父辈卖辣椒回来后再商议,再开始又一轮的采摘。
那个时候通讯落后,没有电话和手机,远方亲戚们联系都是书信的方式。父辈们卖辣椒这一去不知道要转到哪里,所以,村里的母辈们担心更多的是父辈们的出行安全。毕竟,钱和命比起来,生命是主宰。有时候会等上整整一天;有时候还会隔夜而返;有时候父辈们又三三两两兵分几路看那里行情好,回家交流。所以,因为出行路程不同,父辈们卖完辣椒回家有早有晚。当别人家的男人平安回家,而自己家的男人还不知所踪的时候,母辈们就会走出家门,一趟一趟站在村口向远处张望,焦急地祈祷平安。
我们小孩子年少不更事,照样嘻嘻哈哈的四处串门疯跑和小伙伴们开心的玩闹。我们惦记最多的是盼望着父辈们回家时给我们买回的零食(平时根本不舍得给买的零嘴儿,哪有那么多闲钱供我们零花,生活条件艰苦的根本容不得这一项)……说是零食,就是卖辣椒时商家没零钱找回,往往把毛而八分的零钱找成一分钱一块儿或一分钱两块儿的塑料纸包着的糖块儿,还有就是父辈们为了犒劳我们,鼓励我们劳动积极性……(主要是对孩子老婆的爱意,这也是作为一个男人为了家人幸福开心努力奋斗的结果,也是男人顶天立地让老婆孩子过上不愁吃穿好日子的责任。)而买回的柿子、苹果、梨、熟炒花生……等等。那时候,物资匮乏,经济落后,乡亲们一分钱都想掰成两半花,所以水果都成了奢侈品。每次家里孩子们分着吃,(父母都不舍的吃)都被母亲用刀切割成条条缕缕的月牙样的薄薄的小片儿,一个苹果经常会有被分成一二十小片儿的时候,我们还不舍的一口吃下,往往是舔了又舔,嘬了又嘬……小伙伴儿家也经常是这样,所以不足为奇,有得吃,还引以为荣呢。
这一天真是这样,我们吃完晚饭,还没看到父亲卖辣椒回家。母亲已经在路口张望多次,她心里忐忑不安着很晚了还不能入睡。我们不管这些,去村里十字街口路灯下和伙伴们争抢着抓了一大会儿蛐蛐和小虫子,又玩了会儿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疯跑玩累了,夜里十点多爬上炕倒头睡去。
第二天,当第一缕阳光照向窗口,父母已经起大早拽辣椒而回。在母亲呼唤声中,我睁开朦胧睡眼,头顶处一只大手拿着什么东西在我眼前摇晃……哇!苹果……我一骨碌翻身爬起,惊艳了……眼前的炕头上……柿子、苹果、梨、熟花生、红艳艳糖纸包裹的糖块儿……我欢喜着,惊叫着,跳着……“小心了,别着凉,有你吃的,别栽下炕去……”。父亲爱抚着把我又放回被窝,笑着安抚着我的情绪……我整个人都被幸福包围着乐成一朵小花,这何尝不是父母们追求的幸福生活,看着孩子快乐,他们就知足了
此后的日子,乡亲们重复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劳碌而欢喜,这一茬辣椒喜获丰收,而且价格合理,收入可观。乡亲们也为此手头宽裕些,终于可以舍得稍微改善下拮据的生活。炒几样小菜,买斤肉,包顿饺子,家里人也可以扯块布做身新衣裳……
伴随着第一茬辣椒采摘工作的结束,乡亲们终于可以休息十天半月。辣椒植株也可以继续休养生息,继续着开花结果。人们的幸福指数也随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辛勤劳作而逐渐提高。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乡亲们的生活也如这红艳艳的辣椒越过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