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山苦郎
夜已经很深了,曲哥被公羊叫走还没有回来。凤芳一想起昨天晚上在公羊康房间里的经历就头皮发紧,她巴不得马上就到工厂去上班,可是这哪里能由得她呢。她放心不下曲哥,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妹妹不仅把她从死神的套缳中解救了出来,而且还帮她走上了一个崭新的人生转折,她不能不关心她。凤芳走出房间,悄悄地来到公羊康的门口。她刚到门口就听到了从门里传出来的叫嚷声:“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啊你,腊月的生日动手动脚的。”
凤芳赶紧收住了脚步,她听得出来这是曲哥发怒的声音。
“就干这个。”这是公羊康猥亵的话语。
“没门,”曲哥毫不示弱地叫着,“我是有男朋友的啊。”
“嗨,有没有男朋友管我屁事,我又不跟你结婚,快点,别假装正经了。”
“我早就看你不地道,师傅就师傅呗,还什么公的母的。”曲哥鄙夷地奚落着。
“唉,我是复姓公羊。”
“姓什么不好啊你,非要姓公羊,多难听啊。”
“嗨,来吧来吧,你一点也不像别的姑娘那样温柔可爱。”
啪地一声响亮的耳刮声传出了门外:“你简直是一只真公羊,是一头公驴。”
“我就是公羊、公驴,”公羊康气恨恨的声音,“你他妈的还想当工人不啦。”
“当工人是我对象林林给你送了礼的,怎么啦,我看你这个人就是八月的萝卜——欠教。”
“你他妈的地才欠教呢。”随着公羊恶恨恨的吼叫声,房间里传出来的声响。凤芳心里一急举起手来就要砸门,可是她的手没有能够砸下去,这个从小就在逆来顺受中长大的山村姑娘,干什么都是顾虑重重,她如果砸门,公羊康会不会开呢,他又会怎样处置她呢,也许她的工人就当不成了。再说,如果吵醒了周围的人,事情闹大了,曲哥她会怎么样呢。凤芳举起的手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地耷拉了下来。她的怀里像揣着一只兔子,心慌意乱地转过向回到她和曲哥住宿的那个狭小肮脏的房间。她傻愣愣地坐在床沿上,两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脚尖,就这样动也不动地坐着,坐着。
突然,曲哥披头散发地撞进门来。她一跨进门就大声嚷了起来:“凤芳姐,这个老公羊,臭骚货,就不是个东西,我今天他妈的臭豆腐出罐——倒了霉了。”
凤芳猛地站起来抱住曲哥就哽咽起来:“曲哥,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救你,我不敢救你,你就打姐姐一顿吧,姐姐不算人。”
“你这是怎么啦,”曲哥一把扳过凤芳审视着,“我都还没哭呢,你倒哭起来了,他妈的骚公羊,我饶不了他,等咱们上了班以后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天我就先来个丈母娘相女婿——忍啦。”
凤芳慢慢地回到床边坐下,曲哥的泼辣劲感染了她,使她稍稍平静了一些。
“凤芳姐,”曲哥一屁股坐在了凤芳身边,“你说这个骚公羊气人不气人,他借招工这个差事手里有点权,我们都得求着他,趁机欺负我们不说,还,还说……嗨,这个骚货,我看隔壁的几个姑娘说不定也都他给糟蹋了。”
“啊,曲哥,他还说什么啦。”凤芳候知道曲咽回去的那句话。
“他妈的这条公狼,沾了便宜不说,还他妈的说我,嗨,说我他妈的不处女,不如你……”
凤芳赶紧用手捂住了曲哥的嘴:“好妹妹,这事可千万不能说,咱们还要做人呢。”
“我知道,看把你给急得,”曲哥停了一下,她的性格与众不同,“他管得着么,我愿意和我的小木匠林林。唉,凤芳姐,你说这个老骚公羊坏不坏,他硬说我是被林林三千塊钱卖给他的,我看他那一会是疯了,竟知道屎克郎打喷嚏,满嘴喷粪了。凤芳姐,,你说林林是那样的人么,他是我看上的,那还有错,这个小木匠一进咱安窝窝做活我就看上了,我俩可是一见钟情,好几个月的考验啊。就拿这回来说,要不是他操心,我哪里能当上工人呢,我这个高中生还不是窝死咱那个安窝窝里啦。凤芳姐,你说是么。”
“嗯。”凤芳轻轻地应着。
“你也应该感谢我的林林呢,要不是他,我那天可就救不了你。这个小木匠可鬼呢,就像你们家那纸灯笼一样,浑身是眼。招工的事他教我谁也不要说,只让我一个人去。可是那天早上我一出村就碰上你干那事,我说有多悬吧。”
“曲哥,我感谢你,也感谢林林。”
“凤芳姐,我比你幸福多了,在家里妈妈由着我,而且我还有林林。那刘柱憨水鼻涕地就是配不上你么。凤芳姐,你知道么,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你妈化了人家刘柱两千塊,能不把你嫁给人家么。”曲哥的话匣子只要一打开就不容易关上了。
“啊,真的。”凤芳瞪起了吃惊的两眼。
“咱安窝窝的人谁不知道啊,就像你妈老厉害一样家喻户晓,恐怕就瞒了你一个。”
“曲哥,咱们睡觉吧,都半夜了。”凤芳心里一阵颤栗,在她那本来就不痛快的心绪上又添上了几分难过。曲哥三下五除二就钻进了被窝,很快地就传过来了均匀的鼻息声。可是凤芳一点睡意也没有,她圆睁着两眼盯着冬夜里黑暗的房顶,但是她什么也看不见,她没有某些人引以骄傲的特异功能。她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中,看不清整个世界的本来面貌。当然,这个世界更没有必要来注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