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长到十四岁很少出广州,只感受过热,不知道真正的冷是啥滋味,也没见过自然的雪,吵着去看雪也很多回了,今年娃读初三平时学习挺辛苦,乘着寒假有空,带娃到中国的最北端找冷看雪去,顺便也让娃放放风,放松一下。临近春节,票很难买,机票根本赶不上,就连火车票都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经过同事费老大劲才搞定的。离开广州的时侯已经算冷的了,要穿件毛衣带件薄夹克,三十六小时的颠簸之后,到达北方小镇加格达奇,出火车厢之前,把所有的装备套在身上包了个严实一一最里面是薄内衣,外面是加厚的保暖内衣,再套件厚毛衣,外面再套件防风夹克,最外层是件厚厚的羽绒大衣,裤子也是四层:薄秋裤,羽绒裤,最外层也是条加厚的休闲裤,脚下穿着厚毛袜和内有厚绒毛的保暖鞋,就这样装备好,跨出车门的刹那还是异样的感觉一一天上正飘着雪,唯一露在空气中的部分一一脸,还是感到刺骨的冷,那种在南方没有感觉过的直透骨头的冷。
娃很兴奋,还不等出车站,丢下行李,仰天张手去接雪玩,嘴里发出快活的喊叫,那种发自内心无拘束的兴奋的喊叫。城市里的孩子既幸福也可怜,在城市,生活中太多的顾忌,压抑了太多的天性,这是他出世起第一次见到雪,兴奋得不行,我们不停地催他,才恋恋不舍的拍净手上的雪,出站。出得站来,上订好的酒店稍作休整,娃就迫不及待要去玩雪,早上七点来钟,加格达奇的街道上,行人极少,街边两父子在打雪仗,这里的雪像面粉一样,没什么粘性,怎么使劲都捏不成团,两个人之间一团雪雾,天很冷,手也冻得发痛,但心里热乎,父子俩被寒冷冻红的脸上洋溢出发自内心的欢乐一一人来自自然,骨子里还是亲近自然,回归自然。
你以为这就是北方的冷就太天真了!真正的冷还在后面。这里所有的一切,自然也好,人文也罢,都与寒冷相系。
车在雪地上驰行,路两旁堆着厚厚的纯白的积雪,中间两条窄窄的车道,车道上一层白白的雪雾漂移不定,车后方卷起漫天雪雾。道路两旁是连天接地无边的大兴安岭森林一一白皑皑的雪地上漫延至天际的灰黄一一这里气候寒冷,每年的无霜期才七八十天,能够在这里存活下来的绝大多数是落叶乔木:落叶松,红毛柳,白桦黑桦等十几种树种,只有极少几种常绿乔木:樟子松,马尾松,再往下就数不出来了一一这里冬天的色彩是由寒冷的气候决定的。因为气候寒冷,树木都变得枯黄!因为气候寒冷,每年树木的年长期不超过四个月,因此树木生长缓慢,一棵树从栽种到成材,要一百五十到二三百年的时间。路上导游教我们认识了一种非常特别的树木一一老头林:林子脚底是五到十五米厚的冻土,由于生存环境酷寒,它们能活下来已属不易,能够成长那简直是奇迹,因此长到一两百年还不到碗口粗。如果砍倒一棵,横截面就是密密匝匝的年轮,树质极坚硬。
一路上不见村庄,少遇行人和车辆,只见皑皑白雪和枯黄的森林,无边无际,苍茫之感油然而生。遇尔经过几个林场,也都是低矮的平房,屋顶冒着炊烟,那炊烟都是拢着双手瑟瑟发抖的样貌。一路向北,傍晚到达漠河,汽车显示屏上录得的温度是零下二十八度。早上在加格达奇室外的温度是零下十七摄氏度。果然一下车扑面的寒冷让全幅武装的我打了个冷颤,没带手套的手感觉到刺痛,裸露在外的脸庞立即变了颜色:由青变红!赶紧钻进酒店内取暖!
第二天的行程是由漠河去北极村,到达北极村,雪明显比漠河更厚,太阳挂在空中像拨掉獠牙利爪的老虎全没有一点威严,在中俄交界处有个界碑,上书启功先生的墨迹:神州北极,想拍几张照片留念,拍到第六张照片的时候,手机就自动停电了!太冷,连手机都不答应,罢工了!就照了几张照片,手裸露在外面五六分钟已经冷木了,刺骨的疼!赶紧放好手机戴上手套拢进羽绒服的口袋里,手指回暖的过程,依然是那种深到骨头里的刺痛。有个同事在微信朋友圈问我撒泡尿能不能立即冻成柱状,那倒不能,但是在途中某个林场,我端碗开水向空中一撒,热气腾腾的开水落下来已经是雾状的冰晶!这天录得的最低气温是零下三十八摄氏度!这里雪厚,厚的地方大概有半米,娃可开心了,看到雪厚的地方就往雪地里一躺再打几个滚!这天父子俩也打了好几回雪仗,还在中俄交界的河道上滑雪玩:屁股底下垫块包装箱纸壳,坐上去哧溜就从河岸的顶端滑到河谷,极爽!
第三天的行程是去中国的最北端一一中国最北点,中国地图上鸡冠部分,东经123度15分23秒,北纬53度33分42秒,海拔287米,
下车,太阳都是蓝幽幽的没什么活力,张雪明先生题的五个鲜红的大字:中国最北点的界碑四周,都是厚厚的皑皑白雪。这一天录得的最低气温是零下四十一度。回程去看黑龙江第一湾,河床已完全冻住铺满厚厚的白雪,环状的河道环抱着一片枯黄!生命在这里需要何等的坚韧和坚强!
晚上当地的朋友为我们接风,喝五十三度的白酒,用的都是二两五钱的杯子!印象最深的就是主人一声:左手举杯依此类推。六七个东北汉子咵一声站起来左手举杯,照着主人的样子一饮而尽,那股爽劲也只要有这片土地上的人才有,我平时很少喝白酒,但在这种场合受他们的感染也满满地喝了两杯!一一我想自然界的寒冷让人心更容易贴近,东北人的豪爽,东北的酒文化也是发端于自然的寒冷吧。
这一次的漠河之行,让我们长了不少见识,也在很多方面有新的感悟,比如教育孩子的方式,对生命的敬畏,对风土人情更深的理解与认同!漠河之行让孩子看到雪感受到冷找到了北!幸何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