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深圳,空气中仍旧残留着夏天的味道。这本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而我的心却异常地沉重。
那个开保时捷车的男人刚刚给我的帐户里头打进五十万元。五十万对我来说不是个小数,我非常稀罕。想想小菊也早该过上体面人的生活,和我只能是继续地活着,而不是生活。
五年前我和小菊在这座城市里相遇。她是我一个同学的表妹,齐耳短发,干净利落,大大的眼睛让你无所顾忌地想去接近她;一脸无邪的笑容,如同深圳明朗的天空。见到她我就深深地喜欢上了。没错!她就是我梦想中的女孩。
深圳承载我太多的梦想,小菊也是。她时常望着附近高楼窗户里透过来的光亮,一脸甜蜜地对我说:“什么时侯我们也能拥有一套那样的房子?"对此,我很无语。
对于我们这种刚毕业的小青年来说:聊聊生活固然还是可以,但要说到房子这事上,我想还是就此打住的好。
为了让梦想更早地照进我们的现实,也为了各自能长久的在这座都市里生活下去,我俩很快便同居了。经济学家告诉我们:这样能降低我们各自的生活成本。
我俩几乎很少逛街,出去玩就更没有了。坐的是公交,挤的是地铁。我俩都希望把每分钱都攒下来,能多攒一分是一分,多攒一块是一块。然而,这样的代价也是极其“昂贵"。我俩节俭到没有朋友;生活空间也日渐缩小,二点一线让我俩逐渐滋生了无趣和乏味;非黑即白的日子让我们错失了许多色彩。
梦想一旦失去现实的东西作为支撑,便只能称之为空想。
我俩工资加起来每月还不到一万元,除去房租三千,即使不吃不喝每月也仅存个五、六千元,一年满打满算也只有六、七万元。但实际上我俩远远没有存上这个数。春节一回家,几乎能把一年攒上的钱全给挥霍一空。在对待双方的父母,我俩几乎从不含糊。
于是我们一边如蝼蚁般活着,一头照旧编织着我们的梦想。然而看着房价一天涨过一天,看着曾经的梦想一天天远离自己。终于在一个雷声盖过这座城市喧嚣的夜晚,我俩看着两年仅存5位数的存折,抱头痛哭了一场。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压抑在那一刻如同液化的气体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喷发的出口。
然而,哭过之后又能怎样!理想仍旧苍白,现实依然冰冷。
看着屋里那些虽有些破旧但还以使用的家具都是小菊趁我没在,半夜请人从路边给捡回的,我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我觉得我欠她很多:一个温暖的港湾;一份无须算计来又算计去的日子;还有便是一个看得见的未来。
虽然我俩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但我俩早已把对方当作各自的另一半,无怨无悔,心甘情愿。我俩都想通过共同的奋斗,打造出属于一片自己的园地,然而有些东西却令我们猝不及防。
首先是小菊在下楼梯间时因为走得过急,被摔成了小腿骨折,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以后,整个人像是成了抑郁症患者。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紧接着她的母亲又去世。
我陪小菊回了趟老家。半个月后,我俩返回深圳,又双双被公司辞退。
接下来的日子我便时常听见小菊在梦里头呜咽。
一时间,让我俩觉得梦想怎么那样的远,远的那么遥不可及,就像天上的星星,我们努力也罢,懈怠也罢,终究是不能把她给弄下来。
好在我俩能吃苦耐劳,加上运气也还不错,各自又很快找到了另一份工作。小菊依然做的是服装打板这一块,我则到了一家物业管理公司从事物业管理。工作的劳累使我俩暂时忘记了伤痛,我们也开始顺从了这个世道上存有的一些法则。
周末,我俩会去大学城,或是白石洲那一带练练摊,有时能挣个一、二百,有时却只有百八十块的,可即使这样,我俩却也知足。我们逐渐了解到:有着和我们相同际遇的大有人在,我们在这座城市里其实并不孤单。
直到有一天,小菊对着我欢快地说:“熊熊!你过来,过来!"我凑过去。她的脸颊上盛开了久违的笑容,
"这个月我们足足多出了两千元的外快!”小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也瞬间被她的笑容给感染的春暖花开,顿时一种久违的冲动缠绕着我,肆虐着我,我抱着小菊狠狠地亲,狠狠地吻。小菊则不声不响,默默地享受我仅能够带给她的那点欢乐。
第二天,正好是周日,天气也出奇的好。按照昨晚我与小菊的商定,我俩今天要去深圳东部的较场围好好玩玩。
说来也真够让人寒碜的。来深圳已快三整年的我俩,居然还没来过一次海边,常去的只有住处附近的几家公园,可那儿除了花草便是树木,早已没了新鲜的看点。
对于这次游玩,我俩显然是攒了足够的期望与兴致,好在较场围并没有让我俩失望。
我俩坐过快艇转过小岛,牵着手踩过柔软的沙滩,住在临海的客栈看到过日出。
对于这次出游,我俩几乎有着一致的感触,那便是——只要你乐意,生活中总还是有一些善待你的地方。换句话说:梦想终究还是有可能照进现实,只是时间或长或短罢了。
我们依旧利用周未还去之前的地方练摊,它的存在似乎让我俩多了一双飞往梦想的翅膀。
然而,好景并不长,我俩便双双被城管给抓了个现形。在接受完一整天的再教育后,好歹把我俩给放了出来。
地摊,显然我俩再也不敢摆了。只是不曾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结束这一段生涯。
有梦想的大有人在,但能把现实活成梦想的却没有几个。我想,我与小菊也许太过年青罢了,又或是骨子里的不服输,也许再过些年月,时间最终会教会我们一些东西。
有一天,小菊难为情地对我说:“我哥哥结婚,在老家那边要买一套新房,家里一时凑不起这么多钱,想从我们......拿......”她说得语无论次,脸上透出难为情的样子,但意思我已全然明白。
“都拿去吧,这事你这个做妹妹的也不能不管!"我盯着小菊黯淡的眼神说道。
“你同意了?"小菊微微撅了撅嘴角,有些不信。
我点了点头。之后我俩便各自沉默下去。
接下来,我俩常因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发生争执,譬如她打过来的电话我没有及时接听,而让她恼火;又或是她经常下班后刷她的微信,把我晾在一边。总之有太多这样的小事让我们之间变得不愉快起来。我不清楚这是周遭的事物让我们彼此间产生了太多的不安全感;还是枯燥的生活湮灭了我俩的激情。
接下来小菊经常性的加晚班,她一半是出于那二倍的加班费,一半是在借故躲着我什么。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一个浑身透着宝气的土豪在小菊所在的公司楼下徘徊。他的眼神犀利而辛辣,让人有一种不寒而颤的感觉。我和他的目光大概有过一、二秒钟的碰撞,之后便快速闪过。他的目光里满是成功与优越的傲慢,浑身上下更是透出一种凌驾于别人之上的盛气,而对于这种人我从来都是敬而远之。
不久的一天,我便接到了这个男人的电话。其实那天见过他之后我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此人定是来者不善。
“给你五十万,你能离开蔡菊吗?"他用商议的口吻说。
“你是谁?"我一头雾水的问道。
“这你别管!如果你能想明白,就把帐号发给我,五十万立马就是你的!”电话里的他开始显得有些不耐烦。我似乎是他的肉中刺,分分钟都让他不得舒畅。
说实话,那一刻我一丁点的难过都没有。这些年能得到小菊的陪伴,我已经很知足,很满意,我从没想过就以这种状态一直拥有小菊,这对她太过残忍。她这么漂亮,这么优秀,本该有属于她优质的人生,而与我,只能一直就这样将就的生活。
我一夜未眠。趁小菊还未醒来,我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并把自己的帐号给了那个男人,不久我便收到钱入帐的短信,五十万一分也没少。之后我偷偷把银行卡放在小菊的枕下,带上门悄悄离开。
出了门,我给公司经理请了半个月的年假。我累了,想给自己的心放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