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资治通鉴20200608礼制的漏洞,需要孟母这样的人来弥补0002
【原】文王序《易》,以乾、坤为首。孔子系之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言君臣之位犹天地之不可易也。《春秋》抑诸侯,尊王室,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以是见圣人于君臣之际未尝不也。非有桀、纣之暴,汤、武之仁,人归之,天命之,君臣之分当守节伏死而已矣。是故以微子而代纣则成汤配天矣,以季札而君吴则太伯血食矣,然二子宁亡国而不为者,诚以礼之大节不可乱也。故曰礼莫大于分也。
【译】周文王演绎排列《易经》,以乾、坤为首位。孔子解释说:“天尊贵,地卑微,乾卦、坤卦就确定了。由低至高排列有序,贵贱也就各得其位。”这是说君主和臣子之间的上下关系就像天和地一样不能互易。孔子在编撰《春秋》一书时,贬低诸侯,尊崇周王室,尽管当时周王室的地位日渐式微,但是按照《周礼》,周天子的地位仍然在诸侯国君之上,由此可见孔子对于君臣关系的强调。如果不是夏桀、商纣王那样的暴虐昏君,又遇上商汤、周武王这样的仁德明主,使人民归心、上天赐命的话,王朝就不会更迭,君臣不会易位,作臣子的恪守臣节,至死都不会改变。所以如果商朝能立贤明的微子为国君来替代纣王的话,成汤创立的商朝就可以延续国祚;而吴国如果以仁德的季札做君主,开国之君太伯也可以久享祭祀了。然而微子、季札二人宁肯国家灭亡也不愿做君主,实在是因为礼教的大节绝不能随便破坏。所以说,礼教中最重要的就是地位高下的区分。
HK君曰:微子是帝乙的长子、商纣王的长兄,因为其母生帝乙的时候,还是妾,而到了生商纣王的时候,微子、纣王的生母已经成为正妻了,本来帝乙夫妇都要立微子为太子的,但是商朝礼制却说只有正妻的儿子才可以继承王位,结果微子没有成为商王,这不是微子的错,是商朝礼制在执行时的错。微子没有成为商朝天子,结果商纣王横征暴敛,东征西讨,百姓流离失所,这又导致了周武王率领800诸侯兴师伐纣,这一串的连锁反应都是当初商朝礼制在执行时的问题。
用微子遵守礼制的名分,来强调礼制的重要性,是不是有点不合情理?或者说黑白颠倒?因为,立微子,或立商纣王为天子,是一件低成本的事情,而天下大乱、王朝更迭,则是一件成本巨大的事情,孰轻孰重呢?
季札则是自己坚持不做国君,因为他父亲希望他继位,而他的几个哥哥分别继位后都次第战死于沙场,这让季背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最后没有继承王位,而且连自己的国家都不能居住了,只有前往晋国,这样让王位虽然成全了自己的美名,但是却让国家败亡,吴国在之后卷入了几次王位争夺纷争,专诸之刺王僚,要离之刺庆忌,最后夫差游说伍子胥,让爷爷阖闾立自己为储君,最终亡国。吴国是春秋末年、战国初年灭亡的强国,春秋五霸之一,论国力,吴国的实力与战国七雄相比,比不过商鞅变法后的秦国,但是在三晋之上,毕竟吴国曾经攻克过楚国都城
郢[yǐng]都,派出舟师北伐齐国,这是我国历史上最早的海战……但这一切却因为季札选择遵守了错误的礼制,而导致的。
所以,礼制是有很大漏洞的。首先是礼制很难约束最高权力拥有者,因为周朝的礼崩乐坏,就是有周天子率先不遵守的,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擅自废立太子,等等,这样礼制就成了最高统治者约束,甚至绑架别人的工具了,自身却游离于礼制之外,不受管束;其次,各种礼制之间互相干扰,赞成这种礼制,就可能违背那种礼制,就好像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所以礼制并不标准,甚至并不透明,好多礼制都是潜规则,礼制到了帝制时代,很多都成了封建礼教。
这里举个例子,孟子休妻。孟子妻独居,踞,孟子入户视之,向其母曰:“妇无礼,请去之。”母曰:“何?”曰:“踞。”其母曰:“何知之?”孟子曰:“我亲见之。”母曰:“乃汝无礼也,非妇无礼。《礼》不云乎?‘将入门,问孰存。将上堂,声必扬。将入户,视必下。’不掩人不备也。今汝往燕私之处,入户不有声,令人踞而视之,是汝之无礼也,非妇无礼也。”于是孟子自责,不敢去妇。”
翻译如下:
孟子的妻子独自一人坐在卧室里,伸开两腿,在儒家看来,不雅。孟子进卧室后看见妻子这个样子,就对他母亲说:“我老婆不讲礼仪,请允许我休了她。”
孟母问:“为什么?”
孟子说:“她伸开两腿坐着。”
孟母问:“你怎么知道的?”
孟子说:“我亲眼看见的。”
孟母说:“这就是你没礼貌了,不是妇人没礼貌。《礼记》上不是说了吗?‘将要进屋的时候,先敲门问屋中有谁在里面;将要进入厅堂的时候,必须先高声传扬,自报姓名,让里面的人知道;将进屋的时候,必须眼往下看。’为的是不让别人没有准备。现在你到妻子闲居休息的地方,进屋没有声响,因而让你看到了她两腿伸开坐着的样子。这是你没礼貌,并非是你妻子没礼貌!”孟子认识到自己错了,不敢休妻。
大家看,如果不是孟母,按照亚圣孟子的礼制标准,他老婆就要被休掉了。幸好,懂得三迁的孟母知道要全面地看问题,并不会站在自己儿子这边去责怪,或严格要求自己的儿媳妇。而孟子自己也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改变自己的决定,也是他最终能成为亚圣的原因。
但问题是像孟母这样的人太少了,韩愈在《马说》中讲到“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套用这句话,就是“世有孟母,然后有孟子,孟子常有而孟母不常有”。
如果没有孟母这样的人,那么礼制的漏洞或错误,就很难被规避或纠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