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遗落战境》里,那段反复出现的记忆,是全篇的关键,原来,最深的记忆是机器也洗不去的,因为它根植于你的灵魂深处。
曾经看过一道题,如果你只能选择一个画面,或一个小片段留在记忆里,其他被删除掉,只能选一个,你会选择哪一个?
不是心理测试,只是这么问问,严大说,她要留现在快乐的一家子的生活画面,包括她的父母,宝宝,老公。办公室里两个未婚的姑娘表示不知道,也正常,美好的的未来还在向她们招手,最珍贵的记忆应该认为还没有出现吧。
我很诧异于自己的答案----不是现在,没有儿子和他爹,也没有我妈,最珍贵的,是小时候,和我爸爸一起爬山,只有我们俩,我们在山上捡松果,当手榴弹互相丢着,累了,他坐着休息,我在旁边摘着小野花,哼着歌。
我的爸爸是个帅哥,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在我的心里,他却是伟岸的。没有机会看到他老去的样子,也许也是美好的吧,给我的印象就只能永远定格在他年轻时……爱穿深色中山装,戴着眼镜,平日里很少发脾气,总是一副很和气的样子,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不过因为我数学粗心,他也敲过我的手心,用铜尺,一边温和的说话,一边手下却并不留情,我开始是嬉皮笑脸的,手上辣辣的疼,就哭了起来,知道是不能瞎胡闹过关的了。唯一一次爆发,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就倒在地上了——那是他癌症晚期,肝不好,火气会大,我不怪他。
看他身材瘦瘦的,还能在单杠上转的像奥运会运动员,让我很崇拜。他爱跑步,爱爬山,教数理化是高手,还是班主任,能剪纸,会拉二胡,画画很棒,以前还参加过商场橱窗设计,是能收费的那种……在我眼里,没有哪个男人能够超越他。不过,他更多的是晚上坐在写字台前写字看书,黄色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总是在想,那有意思吗,不停看啊写的,很遗憾,我没有继承他那么爱学习,爱钻研的劲头。
能记住比较清楚的,和爸爸在一起的日子的大约就是一年级他陪我的那段。课间可以去他办公室喝水,吃些点心,放学陪我玩单双杠,休息我们俩一起爬山,春天的山顶开满了野花,他坐着打盹,我在旁边快乐的摘着花。那时我还是个小公主……一升二的暑假,我就永远失去他了。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男人再也没有了。
小时候并不清楚爸爸对孩子,对女孩子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很不喜欢周围看我那种悲悯的眼神,爸爸在时不是这样。我也会很羡慕有爸爸陪着玩的小姑娘,看着她们的爸爸把她们驮在肩上,在阳光下那么说笑着,她们笑的那么绚烂,像花,像个公主似的,忽然间我就会产生一种很邪恶的念头,很希望所有的小姑娘都失去爸爸,和我一样,忽然觉得,即使站在阳光下,心里也不会再觉得灿烂了,我永远也不会再是那个快乐的小姑娘了。
于是,很想快点长大,等我成家,等我做了家长,就不需要爸爸了。
我错了。
这几年上坟时,我都不停地说笑,老妈也不会在哭泣中完成流程。我想,曾经的一切已经离我遥不可及,我走出来了,走得很远很远。
可是,再看这个题目时,我脑子里留下的画面,就是我和爸爸,我们在山上晒太阳,拿松果当手榴弹打仗,累了,他闭着眼睛晒太阳,我在旁边摘野花……
因为残缺,因为不圆满,因为我们相聚的太短暂,所以那点记忆更加弥足珍贵。而身边现在人应该还可以陪我走好长一段,因而,下意识我选择的就是那一段记忆了。
由于我不经意的介绍,儿子对于素未谋面的外公印象很好,在心里的排名居然在爷爷和爸爸的前面。烧纸时,他会说:公公,你拿钱啊,你要好好的啊,赶快回来和我们团圆啊~我不知道小孩子对于生死理解的是否和大人一样。但是听了,很是感动。
转眼我也是40岁的女人了,可是,还是很想说:爸爸,我想你。
几年前的文章,稍微修改了,清明已表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