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将至2016年。2016,听起来竟像科幻电影里一个遥远的数字。时间一年年流逝,但许多记忆仍停留在九十年代,似乎翻着一天撕去一页的日历,时间的印记才会更加深刻。
每年元旦前,爸爸会冒着零下三十多度严寒,骑着自行车去县城采购生活用品,其中就包括一本撕历,撕历拿出来时,还冒着寒气。新日历方方正正,像用刀切过似的齐整,只有成年人手掌那么大。
我们并不把元旦当作正式节日来过,但新日历大红色的封面,伴着新年新气象,我们看着都高兴,辞旧迎新从一本新日历开始。拿到日历,第一件事是翻找过年是哪一天,看一眼便牢记于心,接下来的日子都被用来期盼过年了。
日历封面是笑呵呵的财神爷,手里举着“恭喜发财”“财源广进”之类的字幅;或是白须朱颜,手捧大寿桃的老寿星。内页由365张半透明的纸组成,周一至周五是绿色字,节假日是红色字,配有洋溢着节日气氛的图案。过年期间一连几页是红色的,很喜庆,令人向往。小小一页,包含有阳历、阴历、节气、办事宜忌、生肖图案等等内容,还附有谜语、小常识、锦言佳句或对联。这种撕历功能一目了然,实用性极强。
日历被我们翻来覆去看了个遍才不舍地挂起来,把封面翻过去,露出当天的日期——1月1日,用大铁夹夹住,挂在墙上,崭新的、鲜艳的日历,让陈旧的土屋有了新的生机。
之后每天早起第一件事,是抢在其他人之前去撕日历,搬一个木凳,小心踩上去,撕掉一页,新的一天便开始了,离过年更近了一天,每天的心情从这一刻起灿烂起来。
春节和中秋节是家里最正式的节日,因此除了春节,我们还会找到中秋节,但中秋节太遥远了,很快被忘记。然后翻看自己的生日,再标记好开学的日期,想到开学,又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与期盼过年的心情矛盾起来。
寒冷的冬季时光只能待在屋里打发。阳光透光窗户斜照进来,炉火呼呼地燃烧,妈妈做着针线活,猫儿卧在脚下打盹儿。小小日历成了我们“百科全书”,通过日历,父亲给我们讲大小月、十二生肖、节气等等他所掌握的一切相关知识,得益于父亲的启蒙,读书后,我对社会课、地理课充满了浓厚兴趣,学起来得心应手。
妈妈时常翻看阴历日期,有时会回想起老家的生活,什么时间该种红薯了,什么时间该收稻子了;或是想起某个故人,给我们讲老家的人和事,这对我们来说,无比遥远无比向往。
日历纸张是半透明的,我们用撕下的那一页蒙在书上照着描画。最后团起来仍进炉里给柴引火,一页页日历物尽其用后完成了它们的“使命”。经过翻腾,日历由齐整的“豆腐块”,变得蓬松松的,翻起来哗哗作响。
童年的日子,伴随着一本本撕历,单纯快乐,简单宁静。时间如凝固了一般,几年如一日,显得漫长悠闲。
与日历有关的记忆都在冬季,盼来寒假,盼过年。开春后,孩子们开学,大人们忙着播种,日历逐渐被淡忘,有时一连很多天都没有人记得去撕下一页。用到最后几个月,日历很薄了,不忍再撕。
一页页日历,驱动着生活一天天向前,我们渐渐长大,一个个离开家,爸妈渐渐变老,一根根黑发变白发。
我读高中后开始住宿,时间变得紧张起来,寒假被补课压缩的很短,从前悠闲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之后读大学、工作,在家待的机会更少了。
前些年过年回家,家里仍在用撕历,父母年龄大了,眼睛花了,日历尺寸比原来大了很多,字也大。爸妈平日里是怎样看着日历呢?是不是仍旧翻着日历嘴里念着“农历X月X号了,XX生日快到了”“该给奶娘(我的外婆)烧纸了”……
现在,日历在手机里,屏幕上简洁地显示着时间和日期,日子却过的飞快,四季变换如过眼云烟。我们时常把“等有时间……”挂在嘴上,一等就是几个月甚至一两年,头脑中充斥着各类信息,步伐匆忙,时间的印记变得越来越模糊。
2015.08上木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