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第一天的冷郁气息,周末晴朗的巴黎宛如从低沉的大提琴伴奏曲转为轻快愉悦的手风琴小调。原本设想在巴黎度假的画面,应是星期日的早晨坐在转角的咖啡厅门前,点一杯馥芮白和羊角面包,看来往行人,听人们问候低语,写一张寄给友人的明信片。然而由于只停留三天,我还是不能免俗地踏入游人的行列,向着世界艺术殿堂的卢浮宫和凡尔赛朝圣而去。
历史上的很多著名皇家建筑群都有一条相对中轴线的对称布局,这对于我这个有对称强迫症的人来说,着实很是受用,尤其是从拍摄构图上来看,非常容易找赏心悦目的角度。广场上,贝聿铭的代表作玻璃金字塔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烁着片片晶莹的折射光,与左右两排厚重感的石体建筑形成对比,它宛如一个科幻片中时空褶皱的时光机,带着游人们穿梭回十七十八世纪。
卢浮宫在历史上也是几经几代君王的改造,也许他们也是有些许对称强迫症,才把整个宫殿建成方方正正左右对称的凹形形状。但不明白,他们为何对把宫殿建成延绵不绝的长廊无比迷恋,据说路易十四更是在长廊里骑马追狗,可如今却苦了浏览者拖着两条千斤重的腿在这所看似规整却极易迷路的宫殿里一层一层地来回转悠。
卢浮宫有几位网红迎宾员,分别是拥有谁也猜不透的,左面嘴角微微上扬着微笑的蒙娜丽莎小姐;以展露优美身体曲线为特色的神职维纳斯;和彷佛随时展翅翱翔天空的无头胜利女神。毫无疑问,丽莎小姐是这组团队的领班人员,她那似笑非笑的小像被安排在各个走廊向游人指引方向。我看着这张不知为何惊艳世界的脸,思索着也许一个女人的着迷之处在于无法令人猜透的神秘感吧,瞧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或大胡子,或布满纹身的大老爷们,无不推攘着目睹其真颜。
我不禁幻想着,这些美术馆的明星们,在人流退去夜幕降临之后,纷纷从画框展台中走出,围坐在一起抱怨着一天值班的腰酸背痛,吐槽各种痴傻的围观群众。我仿佛听到丽萨小姐说:“哎呦,我都笑僵了,每天量着尺寸的微笑角度,要不是看在他们让我做卢浮宫的招牌,日进斗金,姐才不干呢。” 维纳斯也抱怨,“天知道为了保持这身材,什么美食都不能碰,我都好久没休假了。” 胜利女神略微舒适,“好在我有翅膀,晚上出去溜达一圈也是极好的。” 。。。收回思绪,他们又纹丝不动地展示着法式优雅。
陈丹青在一集局部里说道,一副艺术作品悬挂在其诞生的地方尤为重要,可以称为文化的磁场,虽然很多作品是战争的胜利品从其他欧洲国家掠夺而来,但是这30多万件的艺术品聚集一堂所营造的巨大磁场,似乎有种英雄不问出处,只为共襄盛举之感。当我站在巨幅拿破仑一世加冕图前时,看着画里的君王为其屈膝跪地的皇后加冕而非自己,却能感受到其隐藏的对至高无上权利的诠释。这大概就是磁场的作用吧。
下午的卢浮宫从早晨轻快的节奏转为婉转的钢琴曲,阳光透过法式玻璃窗格斜射在窗前的雕塑和走道上。尤其在国王的奢华寝宫和议会厅区域,绛红色的丝绒帷幔半卷起垂于窗前,窗内暗处的雕塑像个养尊处优的贵族,而窗外向外而立肃穆庄严的雕像,像一个卫士保护着宫内的君主。踩着吱嘎作响的木地板走向开放式希腊雕塑庭院,透光的天花板将强烈的阳光过滤成温和的光线,为一座座雕像加上了些许明暗对比,如果在这里临摹一幅素描效果应该是很不错的。
不自觉地,我在美术馆内已经游荡了八个小时,离去之时,卢浮宫外主马路的车马喧啸再次将我带回尘世烟火之中。这座石墙内的一幅幅画作每天迎接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朝圣者,向他们低语传颂艺术家们的内心世界,当我们离去之时,也许我们已经接受到些许的电磁波吧。回程的路,再次经过塞纳河畔,河道蜿蜒的远处天空是橘红色的余晖,迎面拂来的是夏末的晚风,此景此境让我明白,那些画作中夕阳的色彩并没有刻意渲染,那就是写实般的自然颜色,在同样的这片土地上,几百年之后,在油画中,在现实里,依然如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