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南有良木
记得上一次写这件事情是在交实践报告的时候,还是高中,文笔青涩,就像在写一篇日记一样,不会组织语言准确的描绘当时的心情。
如今深夜里,浏览微博偶然看到孤儿院这个词,突然,两年前那一幕又突然鲜活起来。
想着墨再写一次,可写了一段又删了一段,迂回几次,就是想找回当时的感情。
我初中毕业后选择了离家很远的市里的示范性高中。
这所中学很耿直也很实事求是,高中阶段是要求要做够三四个社会实践的,不然无法得到学分而顺利拿到毕业证。
大概是在夏季一个阴雨天的早上,十一个人终于在孤儿院门口集合完毕,这一次我们要去福利院做社会实践,院长起初并不打算安排我们进那扇铁门,铁门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锡箔片,看不到里面的情形,而是让一个阿姨拿了锄头和铲子,让我们除掉院门口的那堆杂草,无奈下起了毛毛雨,院长只能让我们进院里打扫卫生和清理窗户。
刚一迈进门,看见那一幕,大家表现的都很自然,但说实话每个人都心理多多少少有些惊讶的。
我们看见了什么?
一群各种残缺的孩子们在嬉戏,他们有的在游乐设施上追打,有的在一旁傻笑。
明明很欢乐的氛围,大家伙却没有备受感染,反而心里有一些难以言明的心酸。
若是放在正常的孩子身上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这一群小天使并没有在意我们这一群陌生人的打扰,反而有些跃跃欲试的接近我们,在他们身上,没有一点自卑感的存在,又或许,他们本以为这个世界上的孩子都是这样的。
我回头望了望门口那一堵厚实的墙,雨水冲刷的有些发黄了,是它把所有人们辨别美丑的世俗观念一并挡在了墙外,还给了这些小天使的安宁。
等候工具的时候,我们在保安室外的走廊里听院长吩咐工作和交代注意事项。
院子里毛毛雨越下越大,孩子们三三两两的躲回室内,还剩两个。
一个是坐在轮椅上拿着《唐诗三百首》的独眼男孩,一个是个小妹妹,兔唇,且智力缺陷,也不会张口说话。
走廊和院子之间有个坡,很小很小,也不陡,一个普通人稍稍抬脚就能迈上去,但轮椅不能,小女娃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却一直不停的在坚持推着那把轮椅,身子也不及轮椅高,但还是推不上去,有些急促的小雨淋湿了两个人的头发。
一旁的看护大妈靠在另一头的走廊里只顾低头训斥其他孩子,余光瞄到了也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
这一幕都在我眼里,耳朵已经听不见院长在讲什么了,旁边的站着的朋友也看到了,我们两个正打算迈开步伐打算帮帮那个女孩的时候,旁边另一个人已经先了我们一步。
一身素衣的院长疾步走去,把两个小孩送上走廊,弯着腰语气很温柔的嗔怪了哑巴女孩,说,怎么不去找看护妈妈?
女孩听不懂,眼睛瞪得大大的,呲牙对着院长笑。
院长无奈,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招来了一个护工把孩子们送到屋子里面去。
大家都沉默的目睹了整个过程,中学生,唯一不缺的就是心还是软的,总会受不了这些触及心里有底东西。
也只有上了大学之后,才发现,这份放在成人的世界说是矫情的感动是多么珍贵,同样珍贵的还有那段一去不复返的中学时光。
拿到抹布,大家开始分工合作,绕着院子擦了一圈的玻璃。
这时天已经晴了的,一群孩子又从室内窜出来,每一个人脸上都是洋溢着单纯的笑容,我们也为之感染。
其中小女孩,很天真活泼,是福利院里唯一一个健全的孩子,叫阿清。也是福利院里唯一一个正常的孩子,年幼时,父母车祸双亡,两个老人耄耋之年,无法照顾,最后被送到了福利院里。
阿清跟院长很好,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自卑的影子,我们打扫到二楼的时候,她把我拉到一旁,说
“五楼有一个小妹妹很可爱,我每一次放学回来都会去抱她一下。”
小妹妹是又多小?她抱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她不过是一个两三个月大的婴儿。
小小的身子裹在厚重的小被子里,一张脸长的有些怪异。
我赶忙接过来,说,
“你这样抱她会不舒服,像我一样,来。”
待了一会,我让她赶紧抱回去,毕竟孩子太小,生怕她进风感冒了。
还有一个天生智力就有缺陷的孩子,大概六岁,眼睛很大,牙齿大概被蛀光了,笑起来并不美观,痴痴的,也是个哑巴,一开始最爱扯我们裤子或衣襟,我的一个女性朋友,极其温婉如玉的南方姑娘,弯腰问她要什么?他又焦急的打着手语,我们看不懂,他也听不懂我们,直到院子里那个爱笑的姑娘出现,帮我们翻译了,原来他想要我们拿手机给他拍照。
大概是以前来的学生违反过院长再三强调的规定偷偷给他拍过。
我朋友不忍心拒绝,就假意拿出手机出来对着他拍了一张,他这才心满意足的跑到游乐设施上去玩了。
孩子们大多数还是围绕在我们身边,因为他们鲜少能看到陌生的面孔,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最后的热情接近。
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份感动。
十一个人,男同学女同学,对待着群特殊的孩子,用尽了所有的微笑和温柔。有一个孤儿,穿着打扮像个十来岁小女孩,一直默默的帮我们干活,但是她也傻,只会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的头发异常稀疏,甚至头顶那一块是秃了的。
我跟阿清说,她那么小,感觉好懂事啊。
阿清看了我一眼,说,
“她今年19岁了,只是看起来娇小一点而已啦。”
我吓到了,狐疑看着她,不太敢相信,可转念一想,阿清不也十五岁了吗?可看起来也还是个女娃娃一样,而且还在读小学五年级。
差不多擦完了的时候,独眼小男孩坐在轮椅上,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我的衣袂。我回头,一只眼睛程亮清澈的看着我,另一只眼睛被一个丑陋的大肿块取代,小男孩很开朗也很聪明,也不过十岁出头,手里一直拿着一本发旧发黄的《唐诗三百首》。
我蹲下来问他怎么了,
他说“小哥哥,我背诗给你听好不好。”
(当时我是中性打扮)
我指了指他手上的小本子问他,
“都会?”
“我都背的了,你考我。”
他把本子塞到我手里,
我当时觉得不可思议,很配合的抽了几首,更惊讶的是我诗名还没念全他就已经一整首背出来了。
我突然意识到,他多渴望学习。
越到后面我们才知道一楼都是比较大的孩子,大的甚至以后三十几岁了,一直往上楼层越高住的孩子就越小。
五楼我在打扫的时候去过,和另一个同学。
好几个大房间,每一个房间里有将近10个孩子,放在木质的婴儿床里,走廊里都是苦涩。又刚好是中午,每个房间配置的两个年轻看护在喂东西,可终究是照顾不来,那会我们两个躲在后面,看着眼前那个在婴儿床上打滚哭的撕心裂肺的孩子,而另一边两个看护在抱着另外的孩子吃东西,无暇顾及。
一楼的是几个大妈在照顾着,有些孤儿即便二三十岁也还是不会自理,经过他们的时候,里面的大妈没有好脸色,一个男孩站在门口傻笑,看护无缘无故就一巴掌下去,手劲大的惊人,直接把男孩吼了回去。
离开的时候,我们集体站在院门口,跟院长反映了这个情况,院长抬头看了我们一眼,我能读懂她里面的感激,但她最后没有说什么,而是在我们准备走的时候,说了一句感谢。
明明语气很轻,
我们却听出了沉重的气息。
再后来,就是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唉叹,风一吹,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