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曲小姐还是在学生时代,算起来认识她的时间已超过了我生命的一半。这些年我时常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我是曲小姐,我还能不能开心的活到现在,笑对人生的一切困难。
曲小姐很美,大大的眼睛几乎占据了脸庞的一半,笑起来灿烂无比,第一次相见就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当然淑女模样只是曲小姐的外表,军训第一天她一脚踢坏了门上的锁,我的下巴也就和门锁一起跌落在了地上,对她的淑女形象完全破灭。但有时回想起来,若不是存在这一丝丝的男孩子气,恐怕她也不是能走到今天的曲小姐。
上学时候的曲小姐才华横溢,9岁就熟读《红楼梦》的她当仁不让的成为了语文课代表,学校文学社的社长。我经常跟她说若不是因为有她,我早就报考了中文系。有她在我始终无法超越,始终不敢说自己也爱好文学。曲小姐对诗词歌赋的信手拈来,对中外历史的倒背如流让语文老师也有点暗暗紧张,经常在早自习,语文课上把教学的内容甩给曲小姐来主持,曲小姐也从来不负众望,讲得头头是道,没有丝毫的差池。
曲小姐的梦想是像她父亲一样做一个大学教授,于是她的道路很明晰,考取中文系的博士然后教书。然而命运开始和曲小姐开玩笑,从高考起她就没有考到心仪的学校,源于英语是她的短板,无论怎样英语都死死拖住了她前进的“大腿”。从中文系本科毕业,连考2年都没能考上北大中文系,英语,仍旧是英语。无奈之下,曲小姐随男友东渡日本,在一个不用英语的国家里开始了求学之路。
曲小姐的男友也就是她后来的老公、前夫,我见过很多次。这是一个身材修长,脸庞帅气,皮肤白暂,脑子活络的清华才子。初次见到他们感觉男才女貌,只是感觉般配的同时隐隐的有些不对劲,却始终找不到原因。
潘公子拿到了日本的奖学金,带着曲小姐奔赴日本。曲小姐很快申请到了学校也拿到了奖学金,开始了攻读硕士的生活。一切看起来都和和美美。1年之后,曲小姐有一天只是轻轻地把签名档改成了“婚了”。没有仪式,没有钻戒,没有婚纱照,这样的重磅炸弹甚至没有给水波溅起一点涟漪。在24岁的美好年华里把自己轻轻托付给了这样的一个人。
毕业之后的潘公子进入到日本名企工作,有了丰厚收入的潘公子开始享乐人生,豪迈的东掷西买,工作应酬也多了起来。曲小姐慢慢的变成了那个在家操持家务,洗衣做饭,不施粉黛;白天上课,下午兼职打工,晚上忙活家务的那个人。曲小姐突然发现她与潘公子之间有一些隔阂,包括价值观和世界观也不一样。那个充满灵气的仙女落入了凡间,被拖累的看不出一点仙气儿。她对这个家庭的牺牲和忍让超出了我的认识,远离了我印象中的那个她。
潘公子逐步开始学习日本大男子主义精神,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连双筷子也得曲小姐给拿来。打工回来的曲小姐必须要先准备晚饭,早上即便没有课也不能睡懒觉,要在潘公子上班前把早饭做好。曲小姐即便外出进修几天,也要为潘公子准备饭菜,有一次特意准备了牛肉金针菇馅的饺子,结果潘公子却大闹不想吃金针菇要求重做。
七年之痒,已经在攻读博士的曲小姐学业日益繁忙,潘公子却不能助一臂之力只是无理取闹的更加变本加厉。终于有一天,曲小姐告诉我和潘公子离婚了,日子再这么过下去她就疯了。她说她起初只是和潘公子提了一下想分开的念头,没想到潘公子却迅速的答应了说马上休假办理离婚手续,曲小姐有点愕然潘公子的反应。但事已至此、人心已凉,多说也是无用。曲小姐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异常平静,我却气愤的双手发抖。最后潘公子不但没有给予没有工作的曲小姐补偿,而且一起出钱买的房子也要曲小姐还他一半,最后还无情的拉走了屋里值钱的家当。曲小姐只是淡淡的和我说:都过去了,我要重新开始做自己。
离婚之后,曲小姐虽然有奖学金支付了学费,但是其他费用大多还都通过她的兼职而来,日子过的并不是那么宽裕。但是她心很善,有一天她跟我说她收养了一只猫,一个风雨交加的日子里,在一个十字路口,巴掌大的小猫歪歪扭扭的努力前行,但是每走一步都几乎要摔倒。曲小姐跑上前,把小猫抱在怀里转身去了兽医院。我问她花了多少钱,她才告诉我一通检查下来花了3000多人民币。但是她一点怨言都没有,她觉得救了一条性命值了,自己可以节衣缩食但是也要把小猫养起来,因为它无家可归。过了一年,她说又领养了一只无处可去的流浪猫。我说:你负担的起吗?自己的生活都成问题。她却很高兴的说:没事,给它们找个伴。日后的这些年我一直跟她说,如果换做我,我恐怕真做不到像你一样心地善良,尤其在自己生活也陷入窘境的情况下。她却总嬉笑着说:就当我攒人品。
日子一天一年过去,听说潘公子的新媳妇儿就要生了,只是经常把他新媳妇儿的名字唤做曲小姐的。曲小姐,却一直没有碰见如意郎君。终有一天,她说遇到一人,不介意她离过婚,对她也很好,等11月回京的时候叫我见见。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11月,曲小姐却没有了音信。我联系她,她只匆匆回复:最近有些事,我再联系你。多年情谊的直觉告诉我她出事了,于是再联系她问她到底怎么了。我不安的害怕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终于等到她回复,看到之后我已是泪流满面。
“我得脑瘤了。”
看到这些,我如五雷轰顶,人呆立着不知道如何是好。打电话过去,她竟然笑着接电话说:没事,没事,我还活着哈。
此前,我对未曾谋面的王先生一直持有怀疑态度的,怎么就有个高大威猛的北大博士突然横空出世了?对曲小姐百般好,而且知道曲小姐生病了也不离不弃,可他们相识才不过几个月。但是经历过这些,我想我可以安心地把曲小姐的手放在这个人宽厚的手掌里了。
曲小姐生病以后,王先生立刻请了年假回京陪同。比曲小姐的爸妈还上心的在医院里忙前忙后,联系医生,打听手术方案,给曲小姐买饭喂饭。甚至郑重的对曲小姐说:我娶你,立刻结婚都行。这个踏实的许诺让奔去手术室的曲小姐有了无限安慰。出院后的一天,曲小姐跟我说:
“你知道术后我下床困难,胖子蹲下去给我找鞋,然后给我穿上。看着他毛茸茸的大头在我眼前,我想良人不过如此吧。我前夫做不到这些的。这辈子夫复何求。”
感谢上天,我说你攒的人品有了回报,手术病理分析是良性的。现在的曲小姐依旧活蹦乱跳,只是偶尔头疼,偶尔低烧,只是自嘲说烧了几个脑细胞,终于接近你们普通人的水平了。
曲曲折折,起起伏伏,曲小姐将会与王先生今年正式携手走过这一生。
每每想到这十年间发生的一切,我都会感慨人生如戏。想起曲小姐,我总是会想起学生时代最常发生的那一幕。放学之后,我们俩在护城河边上,看着角楼,吃着冰砖,聊起暗恋的男孩,聊起人生。她总是放声大笑说:不要怕,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