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大概每个人都体味过时间是会说谎的吧。
你一定记得全班同学一起深情款款信誓旦旦的齐声朗诵“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诗句时,你偷偷的张望着他他也正好迎着你的目光的模样。
你一定记得你在难过的时候,他总是故意提起那句你们熟悉的“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中的“蓦然回首”。
你一定还记得你们一起听《红豆》里的“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时他曾说过,世间最美好的事就是青梅竹马细水长流。
他不经意的看你一眼又看向远方的囫囵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时,夏风拂过你的长发,像是要恋爱了一般。
他酒兴正浓时说“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时,他潇洒的像极了李寻欢。
他在你们闹僵时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小心翼翼,让你几乎忘了闹僵的缘由。
十几年过去了。你依旧清晰的记得那些照亮了整个青春的诗句。
它们生鲜的跃然于纸上,全都照映在了你的心里。
那时的少年与你同班。你们读共同的诗句,看共同的书籍,听同样的音乐。
他是那样阳光淘气的少年,会在上学的路上扯一些花花草草系成一小束放在你桌上。
大多数时候,是一些野花。有时是油菜花,有时是栀子花,有时是柳条,有时是泡桐的果实,有时是路边的杂草,有时是他从深山里采来的映山红,有时是带着茎上的刺有小刀剃掉的痕迹的月季。
他所做的这些,仅仅是看你经常会在头顶别一朵路边的小花的缘故。你注重花朵的形态、色泽和香味。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单凭你的喜欢。有时出现的奇怪的植物茎叶,会散发着奇异的香味或不愉快的熏臭味。然而,粗糙的男生似乎更加可爱呢。
同学中间有人嘲笑他送花给你,他说,老子在路边拣的野花,又不是花钱买的玫瑰。
有同学到你面前告状他看黄色小说的事情,你看着课本没有抬起头的回答,哦,是吗?有关系吗?
你们从小学、初中、高中到高四复读,都很奇怪的分到一个班级。他为你搬书,帮你带饭,他知道你所有的饮食习惯和偏好,他知道你情绪的异动,偶尔会保留情面的开解一下。你甚至从未想过,现在的你的爱好、认知、观感的构建,哪一样是属于自己的天分还是他的引导和培育。
你们在不同的城市里念大学,每天通话。
他有了女友,你祝福他。
他说他打篮球时那个特别单纯的女友在他旁边吃冰淇淋的样子特别打动他。
你静静的看着他的幸福和越走越远的背影。
他分手了,你安慰他。
他说,周末一起上网吧。于是,那一天你泡图书馆的时间需要腾出来。
他说,我们在一起吧。你说要考取研究生,天还没有亮。
他室友告诉你他小赌、逃课、喝酒的劣迹,你并没有责怪。
他因为四级没有通过拿不到毕业证故而想要买答案向你借钱,你没有分析靠谱不靠谱就逃课去十里建行给他汇款。你说要是被警察抓住了,你就去做家教挣钱偷偷把他从局里捞出来不让他爸妈知道。
你每次调侃他说那次的钱你到底还了没有啊。你们都不记得有没有还钱这回事了。
在你眼里,他大概逛妓院你都会体谅他的吧。
你们是两条平行线上的人,各自生活平稳、安好。
只是,他再也不念你们曾经一起熟稔到发丝里的诗句。你也许多年都没有碰过古诗。
有一天,你说要去像诗人一样远游。他说,还是建议你去烫发染发、蹦迪泡吧。日子过的没有烟火气,没准儿哪天就永远见不到你了。
三年后你从西藏回来,衣衫褴褛满身尘土,皮肤变的粗糙,头发一缕一缕的很久没有洗过的站在他面前。他亲吻你的额头,就像要疼惜一个小流浪汉一样。他牵着你的右手过马路。车水马龙。你知道即使被他握在手里还是会走丢一样。你终于“哇哇”的旁若无人的嚎啕大哭起来。
他说要带你去见个人。你见到了他的妻,美丽贤淑大方。他们一起带你去超市买你爱吃的零食。他忘了买你最爱吃的那个牌子的饼干。他们带你去洗发店洗头。他们一起送你到汽车站。
你说四年后我们再见吧。可是,今年的春天已经过去了,他再也想不起来这个约定了。我们受的教育和所相处的所有年月里,都没有分离二字。
如果有,便是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老师讲到那一节课时,他知晓你的闷闷不乐。如今,只有你知道个中滋味。
很多年后你听闺蜜讲起让男生荷尔蒙爆发的秘籍就是舔冰激凌。你忽然间变的很难过。你听说他爱着的那个女生现在干着销售喝酒一点不含糊的时候,就觉得人生就是一场笑话。
也许对他而言,现在的这些也是幸福啊,还是不要惊扰它。
三毛说,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六年后你回来我们就在一起。荷西边倒退边给三毛拍照说,我爱你。六年过去了。三毛路过他的城市被友人带到他房间,看到满墙的泛黄的她的照片。她说,如果我现在说愿意,还来得及吗?荷西拥起她说,当然。
别人的故事,就像连续剧一样的美不胜收。我们也在很用心很努力啊,却只留下了一堆的古诗句。你一定还记得不欢而散时他递过来的一张纸条“君问归期未有期,却话巴山夜雨时”。
你一定还记得“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的无可奈何。
你一定也还记得在南北回归线之间旅行时所念叨的“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你旅行过的每一个国家、每一座城市你会寄给他一张明信片,地址是04年他留给你的地址。
你说,那是你们共同记忆的最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