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今天,一只古老牧羊犬去了汪星,那是陪伴了我13年的家人,lanber。13年内,我牢牢占据着它的整个世界,而它却只在我的人生中存在了13年。
它离开前的最后一年,后半身几乎瘫痪,作为106斤的超大型犬吃喝拉撒都在家里,着实带来诸多困扰,我竭尽全力去照顾它,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感受到自己曾经对它强烈的喜爱伴随着一次次的屎尿纵横,正在一点点的消失。人是多么狡猾自私的生物啊,有时候会闪念某一天的清晨醒来,它已经不再呼吸。于是,当它真正离开的时候,比起伤心,更多的是一种解脱。母亲大人问我,“你不给你的lanber写一篇文章么?”写什么呢?怎么来的?还是如何走的?我对它的感情还是它对主人的忠诚?这种生物的属性又有谁不了解呢?我不知道写什么。但一年后的此时此刻,想念、回忆、那些愉悦或繁琐的过往排山倒海袭来,甚至是那些排泄物都让此时此刻的我觉得如此心酸挂念,思念像一把利刃一刀刀狠戳我的心脏,那种被消耗的爱通过它的离去,再次慢慢的,像氧气一般又被逐渐吸入体内,唤起每个细胞的记忆,从而汇聚成溃堤的泪水。
不会再养了,遇到别人养的狗逗一逗、摸一摸,看见流浪猫喂一喂,足矣,不会注入过多的情感。任何事物皆如此,不过心,便不会有感情的波动。说不好这是一种感情的进化还是退化。
有十年的时间我过着近乎一个人的生活,不接近任何人,也不允许任何人接近我。倏然想起张起灵的那句话【用我十年换你天真无邪】。我用十年换不来自己的天真无邪。十年,心甘情愿的困在自己的牢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逛公园、一个人去书店,一个人去解决所有事情。不知道那个时候在别人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抑或好奇、抑或同情,但那种享受孤独的幸福感我相信是习惯了扎堆生活的人无法体会的。现在,我每天起床很早,不是不想睡,而是需要充分享受一个人的空间。这近乎一种仪式,若不如此,新的一天似乎无法以正确的方式打开。
这十年期间,lanber成为真正的挚友。我说、它听,固然它听不懂我在讲什么,甚至会认为自己的主人是个喋喋不休的家伙,但每次它看我时的诚挚眼神,都让我认为它似乎在努力的去理解、去感受关于我的一切。lanber走后,我失去了纯粹的倾听者,转变为用文字倾诉,至于对象是谁,完全不重要。
记起《赤伶》的副歌部分,【戏幕起、戏幕落、终是客】。当一切皆为客时,不管对方是人是狗抑或事,微笑迎它而来,含笑送它而去,即可。我倾尽所有青春才学会放下和淡然。忘了是村上还是谁说过,【人生是一个不断丧失的过程。】但最后,也许都不记得自己拥有过什么了。
不养宠物的人无法体会宠物能带给人类什么,除了快乐,重要的是学会了付出、诚挚、学会了爱。在另一个物种的面前,我还原成一个真正的自然人,如同脱落母体时纯粹,而它,lanber,就这样完全接受着这样的一个我,不论是善是恶,在它眼里,我只是作为它全部狗的一生的存在。与动物之间建立起的无条件的完全信任和忠一的感情,在人与人之间是无法存活的,这是成人世界的黑洞。母亲问我,有没有留下点什么当作念想,我回答没有。的确没有,我不想让已逝去的什么成为束缚活人的东西,更不需要通过什么媒介去回忆,它就在我的心里,从未移动过一毫米。
成长,父母已无法从过往的印象和经验去把握真正的我,对于他们来讲,我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很熟悉却不了解,他们的那种感受我懂,我也总是在重新认识着自己。我不知道一个人究竟要经历过什么才能颠覆整个性格,也不知道要如何用好坏、得失去定义这个结果,虽然总有某些时候想改变过去,但既然已经存在并发生,也只能作为自身的一部分全盘接受。
形形色色的人,各式各样的欲望,五花八门的社交辞令,我讨厌接触这一切,却置身于这一切。
我不具备心转万物的能力,如果可能,一炷香、一壶茶、一支笔、一个人、写一个故事,一个乾坤。这是多大的幸福与奢侈。你看,人心人性就是如此莫名其妙、如此凉薄,所谓的怀念,到头来只是忠于自己的思绪罢了。写到这儿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卷尘アクマ:“嘿嘿,思绪太多会将你包裹起来,作茧自缚。”
卷尘エンジェル:“所言极是,这种事情多少还是懂得。不过,也有可能破茧成蝶么不是?”
卷尘アクマ:“嘿嘿,破茧出来的不一定是蝶,也许是潘多拉魔盒。”
卷尘エンジェル:“那里的东西猥琐的不值一提。”
卷尘アクマ:“你才是恶魔本魔。”
卷尘エンジェル:“别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假设lanber活着,假设它能够,也许我更希望它用悲悯和嘲笑的夷然神色看着我,悲悯生而为人的面对,嘲笑我依然困在笼中。只有除去人类身份的、另一个物种才配得上享有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利。
罢了罢了,感慨万千,挥手已去。
2019/7/21
日轮当午凝不去,万国如在洪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