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号 俊容 05-05 18:13
《被放逐在终南山》发表在1946年《大地》周报的17期上。
讲述了1938年,黄埔军校王曲分校刚成立时候,主持学校的胡宗南与学生之间发生的故事。
俊 容
从记忆里所显现出的从前的我,是一个多么顽皮的孩子啊!而今我常常表现着精神的痴呆,这真叫人感到一阵阵了不起的骇异。
我有时偶然想起了在西安反抗考试的一幕,觉得至今犹有余味。假如那种反抗考试是一个普通学校的学潮,那又有甚么稀奇?而我所亲身经历的那种顽皮的把戏,是在刀枪如林的武学校中。
廿七年(1938年)的暮春,我在西京(西安)城南王曲的一个军事学校里受训,六百多年轻人在一齐已攻满了十个月的严格军事课程,只欠两个月就要毕业。
那时,前方的战事正紧,徐州大会战的发展,以及台儿庄的大捷,整天在我们那些火热的心里盘旋着。
我们计算着时间,要和日本鬼子在炮火里去见面。
那时政府下令,把西安的军事学校扩大,命胡宗南将军前往主持,招了数千名新学生。然而,他却对我们这六百为快要毕业的老学生,来一个殊欠公允而又是近乎苛刻的办法,要我们参加新生入学考试,把我们同新生一齐再训练一年半。
这种消息使我们这般顽皮虫从讲堂上的坐椅中跳起来,在写字台上飞来飞去,跑回寝室去把内务打翻,然后又狂奔到操场去大声喝叫,每一张脸子都涨红了。
六百人立刻在大操坪(大操场)里的升旗台前集会,推出了九位代表,去向胡将军陈诉我们不能同新生一齐再受训,以及须按预定教育计划毕业的理由。
但我们所得到的回答是,九位代表近于聚众要挟,若在考试时六百学生参加了,必须枪毙代表们。他接着又传见几位队长、大队长,责伊(他们)等管教不严,如果学生不考,要枪毙他们。
这结果是多糟?考了要杀代表,不考要杀队长。
当晚我们六百人聚集在一块开会,代表们一上来报告,就声泪俱下。几位队长一来就喊:“同学们,请你们明天来替我们收尸吧”。
结果我们都哭做一团,闹了一整夜都不睡觉,最后的决定,还是两个字“不考”。
胡宗南将军在杀人方面是颇有威名的,他大概以为我们这般小伙那里见过这种大阵仗。谁知我们才偏要到太岁头上来动土呢?
第二天是考试期,我们六百人一清早就离开学校,跑上西北那种高高的黄土层去,表示我们宁死不屈的意志,我们全体向队长和代表们发过誓,要死六百多人都死在一路。
考期被躲过了,但却躲不过责罚。胡将军首先下令缴了我们从南方带去的武器,然后把我们送到终南山,并向我们宣布,在山中向上听凭走多远,翻越过秦岭都可以,但是下山却只许到留村。
他竟把我们无情的放逐了。
在山里住了两个月,初先我们满山飞,跑捉松鼠,赶山羊,和老和尚扯淡,跑下溪里去抓螃蟹。日子久了,有些不耐烦,索性一不作,而不休,下山冲过封锁线,跑到西安城里去玩耍。谁知道西安去的次数多了,竟常常遇到许多不相识的女性来攀谈。她们花钱来请客,看戏吃饭,弄得人不明了这是甚么意思?原来那般乖乖却是要运动我们过延安去的。
不过很巧,我们六百人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接受他们的邀请。
后来这情形为西安的某要人所悉,他立刻坐飞机到武汉见最高当局,回来时他带了一纸手令,去交给胡宗南将军。我们六百人才因而获得了解放。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那种情景,感到活力已减少了许多,玩皮的心情没有了。
我将向谁去索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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