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书补遗卷二·二八】
尹文端公病重时,有人以《秋雨残荷图》求题。公题云:“秋雨满池塘,残荷委流水。可怜君子花,衰来亦如此!”题毕,嘘唏再三,未五日而卒。公诸子皆能诗。四公子树斋以荫得官,有句云:“三代簪缨承雨露,一家机杼织文章。”三公子两峰以科名起家,咏《独秀峰》云:“千丈芙蓉拔空起,为山原不藉丘陵。”文端公见而笑曰:“三儿以我为丘陵乎?”
尹文端公,指尹继善。官两江总督,文华殿大学士兼翰林院掌院学士。
庆桂,(1737年-1816年),章佳氏,字树斋,直隶省顺天府大兴县(今北京市)人,大学士尹继善第四子。以荫生授户部员外郎,充军机章京,超擢内阁学士。乾隆三十二年,充库伦办事大臣,迁理籓院侍郎。三十六年,授军机大臣。居二载,出为伊犁参赞大臣,调塔尔巴哈台。四十二年,授吏部侍郎。调乌里雅苏台将军,授正黄旗汉军都统。四十九年,授工部尚书,仍直军机,调兵部。逾年,署黑龙江将军。上命带钦差关防,驰往甘肃,暂署陕甘总督。寻授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五十一年,召授兵部尚书,历署盛京、吉林、乌里雅苏台将军。五十七年,廓尔喀平,予议叙,图形紫光阁,上亲制赞。嘉庆四年,授刑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复直军机。授内大臣,监修高宗实录,加太子太保。拜文渊阁大学士,总理刑部。裕陵奉安礼成,晋太子太傅。嘉庆七年,三省教匪平,以赞画功,予骑都尉世职,赐双眼花翎。九年,授领侍卫内大臣。高宗实录成,赏紫缰,晋太子太师。十七年,晋太保。上念其年老,罢直军机处,仍授内大臣。逾年,命以原品休致,给予全俸。二十一年,卒,谥文恪。
尹庆玉,字璞斋,号两峰。满洲镶黄旗人,原姓章佳氏,大学士尹继善第三子。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举人。历官芜湖道台、安徽按察使、湖北布政使。后病还京师。乾隆五十二年(1787)卒。
【闲言碎语】
尹继善是袁枚的恩公。诗话卷一有《尹公识才》(十)一篇,其文云:“已未朝考题是《赋得因风想玉珂》。余欲刻画‘想’字,有句云:‘声疑来禁院,人似隔天河。’诸总裁以为不庄,将置之孙山。大司寇尹公与诸公力争曰:‘此人肯用心思,必年少有才者;尚未解应制体裁耳。此庶吉士之所以需教习也。倘进呈时,上有驳问,我当独奏。’群议始息。”文中“已未”是乾隆四年,即1739年,当时尹继善44岁,任刑部尚书,兼管兵部,加太子少保,袁枚尊称他为“大司寇”,任会试主考官,他所以敢于力排众议录取袁枚,说“倘进呈时,上有驳问,我当独奏”这样的话,与他的能力和地位有关。袁枚23岁,是考生。如果不是他在会试中替袁枚力争,袁枚当年的科考就名落孙山了。
尹继善是雍正时期的重臣,但在乾隆年代虽一直担任两江总督等重要职务,却经常被乾隆申斥,并多次在督抚一级层面上点名通报批评。可是,在清朝的高度专制体制下,臣子被训斥司空见惯。即便是贵为封疆大吏也是皇家的奴才,被骂得狗血喷头也只能忍着,还得三跪九叩谢主隆恩。诗话载:
尹文端公病重时,有人以《秋雨残荷图》求题。公题云:“秋雨满池塘,残荷委流水。可怜君子花,衰来亦如此!”题毕,嘘唏再三,未五日而卒。
这首诗,应该是他临终时的自况与心态写照。
尹继善对子女教育应该说还是很成功的。他有儿子十三人,多以文学见长。袁枚曾诗:“蔗浆真觉老愈甘,邓禹生儿满十三。”本条诗话提及的三子庆玉、四子庆桂,都是官至高位。五子庆霖,官至福州将军。子庆保,官至江苏布政使、广州将军。幼子庆兰,文学家,著《萤窗异草》。尹继善还有一女儿,乾隆二十六年六月,嫁给乾隆皇八子永璇为嫡福晋。
在众多儿子中,四子庆桂的官职最高。他是凭借先辈的功绩荫庇而得以入仕。不过,其入仕之后的经历,确实非一般官员可以相比,可以说,清朝政府的北部戍边要职,其基本上都有过任职经历。在古代北方交通全靠骑马的的交通条件下,全部跑一圈下来,也是一桩壮举。我们回看一下庆桂的边地任职经历。“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充库伦办事大臣”。库伦,就是今天的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乾隆三十八年,出为伊犁参赞大臣。”伊犁,即今新疆伊犁市。“调塔尔巴哈台”, 塔尔巴哈台,即今新疆塔城市。“乾隆四十二年,授吏部侍郎。调乌里雅苏台将军。” 乌里雅苏台将军,即指驻乌里雅苏台城的定边左副将军。乌里雅苏台,位于今蒙古国的扎布汗省,距离乌兰布托约1000公里。管辖今外蒙古大部。“四十九年,授工部尚书,仍直军机,调兵部。逾年,署黑龙江将军。上命带钦差关防,驰往甘肃,暂署陕甘总督。寻授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 陕甘总督府原在西安,自乾隆二十九年起,移置兰州府。庆桂从北京到兰州不久,又转任到新疆塔城。“五十一年,召授兵部尚书,历署盛京、吉林、乌里雅苏台将军。”盛京,即今沈阳;吉林,今吉林省吉林市。“嘉庆四年(1799年),授刑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复直军机。”这一年,庆桂六十四岁。从这年起,他才算是稳定在京城任职,不再于边陲要地四处奔波了。由此可见,清朝官员的调动升迁范围也是极广的。当然,我们也可以认为,庆桂这样的任职经历是乾隆刻意安排的。朝廷要谋划边疆建设、采取边地军事行动,必须有极其了解边地情况的人才。庆桂,应该就是皇上选定的这个人才。庆桂辛苦一辈子,最后终于获得与其祖父、父亲一样的官职爵位,官拜大学士。嘉庆九年(1804),庆桂七十大寿,嘉庆特赐诗褒奖,云:“名重三朝三相国,勋隆一代一贤臣”,这与庆桂诗“三代簪缨承雨露,一家机杼织文章”,倒也相映成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