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万物已经复苏,干涸的河床经过细雨滋润,长满了青青的三棱草,菜畦的油菜花也开始招蜂引蝶了。这天哥哥和两个小伙伴儿一起去河堰的柳树上掏鸟窝,这窝可不是絮在树洞里的,而是架在更高处的枝丫上,这可更考验爬树技能了,虽然妹妹这次没有做跟班儿,从拿回家的鸟儿的状况来看,他们还是真的费了不少力气的。
一共掏回家四只小喜鹊,显然刚长齐羽毛,都还不会飞,有三只看起来还算机灵,但另一只可能是挨了摔气息奄奄的。哥哥和伙伴儿每人选的一只活鸟儿,小哥儿几个也很大方,商量着把剩下的那只半死不死的给了妹妹。
妹妹小心的捧在手上观察,鸟儿紧闭着眼睛,倒是还有气息,一喘一喘的,偶尔想抬抬头,又没力气。爷爷告诉妹妹,把它扣在盆下面,先让它缓缓,也许能活。妹妹抓了一些干草铺在地上,又找来妈妈洗衣服的大钢盆,把鸟儿放在干草上扣住,又找了个细树枝垫在盆边儿底下,好给鸟儿留点缝进空气,又不至于让贼老鼠钻进去。
下午扣进去的喜鹊了,傍黑儿了也没听见盆底下有什么动静,妹妹看着哥哥手上欢实的鸟儿直羡慕,一会儿去掀开盆看一眼,一会儿又看一眼,见鸟儿还在睡着,小胸脯儿起起伏伏的,也只能等着了。
第二早上,妹妹一睁眼就爬出了被窝,爷爷已经在扫院子了。妹妹惦记着小喜鹊,赶忙去掀开大盆来瞧,只见小喜鹊站在干草上缩着身子,一见了亮光和人影儿,立马张了大嘴,扑棱起了小翅膀。
妹妹:爷爷,它活了它活了。
爷爷:它饿了,嚼口馒头喂喂它吧。
妹妹满心欢喜,赶忙回屋里咬了一大口馒头来,嚼细了吐在小手上拿给小喜鹊,它又像是害怕了,躲了几步瑟缩起来。
妹妹:爷爷,它不吃馒头。
爷爷:你喂的时候,得叫它‘蛤’。
蛤,蛤,蛤……小喜鹊听懂了,又张大了嘴抖起了小翅膀,一口一口的吃着妹妹手里的馒头,很快就吃的满足了。
哥哥的小鸟儿也饿了,哥哥用水泡了馒头,掐一块塞到鸟儿的大嘴里,还没等它吞下去又是一块。偶尔还给鸟儿喂喂水,拿起打针筒一气揣到底,填鸭一样的养法。不过几天,哥哥和他小伙伴儿的小鸟儿就都陆续的死掉了,男孩子们真是太粗心了。
妹妹还是一天三顿的细心的照顾着小喜鹊,怕它总闷在盆底不舒服,用院子里的砖头垒了个小窝,留个小门儿,又铺上厚厚的干草。每天晚上喂食以后,妹妹就会把小喜鹊放进窝里,然后用砖头封住门口,早起喂食才又打开。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小喜鹊越来越活泼,每天跟人儿一样的一日三餐,饮食特别规律。爷爷说,喜鹊爱吃虫子,吃点虫它会长的更健康。可妹妹不敢带它出门,怕它看到喜鹊妈妈被拐走了。爷爷找了根线绳,一头栓在喜鹊的脚上,另一头栓在小木棍儿上,于是妹妹就用小木棍儿托着小喜鹊,去草丛里给它逮蚂蚱。青草已经到妹妹的脚踝那么高了,蚂蚱才像长米粒般的那么大小,妹妹一边抓一边喂给它,半天儿了才勉强吃个饱。每到周末,妹妹总会带着小喜鹊去草地里逮虫儿吃,它真是变了样儿,羽毛长了越来越顺,翅展越来越大,很快就能飞起来的样子。
每天早上,小喜鹊醒来就会喳喳的叫唤,哥哥也会喜欢的去看看,给它早早的打开小门。这天早上妹妹还在被窝睡着,就听爷爷在院子里喊妹妹:快起吧,喜鹊饿的叫你呐!
妹妹没睡够:我不要喜鹊啦,给哥哥喂吧!
小喜鹊已经很适应跟人相处了,而且身体也很强壮,不用再给它嚼食了,它可以自己吃面食和米饭,也知道找水喝,很容易喂活了。哥哥真是喜出望外,可鸟儿自此变了性情。
爷爷说喜鹊不喜欢红颜色。夏天妈妈买了双红色的拖鞋,鞋面上还有一对蝴蝶,走起路来蝴蝶的翅膀乎扇乎扇的,妹妹也很喜欢。妈妈穿着里里外外走来走去喜鹊都没反应,可是妹妹踏上这双鞋子,小喜鹊就立马追上去啄妹妹的脚,吓得妹妹不敢再试。不只是一双红拖鞋,妹妹扎马尾辫戴了朵花喜鹊也看不顺眼,飞到妹妹头上去啄,吓得妹妹连哭带求救,还是妈妈来了它才飞走。
难道喜鹊记仇了吗?它的小脑袋瓜,也通人情世故?爷爷说喜鹊很聪明,它会看家。很快我们也发现了,平时家里人进进出出它从来不怕也不理会,偶尔邻居来串门儿,就听它喳喳喳喳叫个不停,还真是有点本事。
妹妹也不是完全不管它的。夏天房檐底下总能见到黄蜂筑窝,妹妹就想办法捅掉,等黄蜂都飞走了,捡回来蜂窝,专挑里面藏着的蜂饵,给喜鹊喂一个,小黄猫喂一个,左喂一个右喂一个。两小只俨然也是一家人,猫从不抓鸟儿,鸟儿也从不怕猫。只是妹妹若偏心多给鸟儿喂一个,它便伸出小爪去挽妹妹的手。机灵鬼儿,难道它们还会算数了不成!
虽然妹妹也总巴结喜鹊,可喜鹊对妹妹身上的一切红颜色还是一样嫉恶如仇。妹妹的红书包,妹妹的红发带,妹妹的红裙子……
爸爸妈妈也总是因为喜鹊欺负妹妹而打抱不平,有一天爸爸带着喜鹊走了很远的路,想放它飞走,可傍晚前它又回了家。爷爷说喜鹊很认家,而且不到白露节气,它不会走的,到了白露节气,想留也留不住。
熬了一个节气又一个节气,从夏熬到秋,喜鹊每次出门的时间都更长一点点,每次看到同类的时候停留也会更久。大概就是白露节气吧,有一天它出门就再也没回家,爷爷说它是找到伴儿了,飞走了。
妹妹却有点失落了!每天上学放学路上,看到远处有喜鹊,她总会呼唤一声:蛤,蛤?她希望它能回应一声,翘翘尾巴,那说明她的喜鹊还活着,没有走失,而是找到了爱人组建了自己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