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山坡积雪内部的内聚力抗拒不了它所受到的重力拉引时,便向下滑动,引起大量雪体崩塌,人们把这种自然现象称做雪崩。也有的地方把它叫做"雪塌方""雪流沙"或"推山雪"。同时,它还能引起山体划拨、山崩和泥石流等可怕的自然现象。因此,雪崩被人们列为积雪山区的一种严重自然灾害。
在百度上查询“雪崩”大概是出来这么一长串的科学定义。我又想起来经常在网络上看到的一句话是: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仅以此小记献给这个故事,愿逝者安息,生者珍视。
张玲终于考上了公务员,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梦想,因为她时刻记得父母对她的鞭策和要求,那就是一定要考上公职人员,一定要脱离出自己的农民阶层,为自己的家族争得一份荣誉。
说起张玲的父亲,大概就是村子里有名的要强分子之一了。
怎么个要强法呢?还得从年轻的时候说起。张玲的父亲叫张青山。父母为什么给他取一个这样的名字,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后来跟村里的人经常说起他名字的由来。他出生在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正好赶上饥荒年代。张玲的爷爷奶奶一共有五个孩子,四个女孩,一个男孩。也许那个困苦的年代已经不太适合再生多个孩子,但受困于老思想,必须要传宗接代,所以一定要憋着一股劲儿生个男孩儿,而且一定要长青,以保证家族的延续。待到张玲父亲出生的那天,张玲的爷爷特意取名青山,寓意青山不倒,家族不败。
张青山出生后,那可成了父母的掌上明珠。不舍得让他挨饿,不舍得让他受苦,虽说是在饥荒困苦的年代,张青山也没有尝过挨饿受苦的滋味。所以他不能深切地体会到被活活饿死是怎样的感受。他没有在深夜中醒来过,因为吃得饱,穿得暖,自然就睡得香,但张青山的父母呢?确实常常在夜里饿得睡不着觉的二位。如果问张青山的父母这样的生活值得吗?父母双双点头回答,值得,值得,就算是为了儿子委屈了闺女也值得。所以在那个饥荒的年代里,张青山的姐姐们陆陆续续都嫁了人,确切地说是送了人,只要对方给一些吃的,父母也就同意闺女嫁过去。这样闺女既可以饿不着,还能给家里带来一些口粮,至于那个年代里的农村男女结合大都是为了活下去而已。所以不管婚后闺女过得如何,大概是不被问津的。
四个姐姐陆续出嫁后,家里的日子竟然有点富足了。所以父母就給张青山找了一个学技术的活儿——在砖窑上烧砖。这个工艺在当时来说已经算比较先进的了。那个大多数人都住茅草房和土坯房子的时代,如果有人可以烧制砖,盖一套房子的话,不亚于当代人拥有了一座庄园一般的轰动。而张青山在进入砖窑当了三个月的学徒后就可以自己烧砖了,而且他回家跟父母商量着是不是要盖一幢砖房。听了这个提议的父母是又高兴又忧愁,高兴的是自己的儿子终于有出息了,不枉费老两口以及姐姐们的付出,而忧愁的是,去哪儿再淘换一些钱来购置盖房子的材料呢,虽说家里的生活条件好点了,但是一听说盖一栋砖房子要花上千块,老两口还是愁的展不开眉头。青山的爹拿着一个长长的烟斗蹲在门槛上屁股朝外头朝屋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那个烟斗还是张青山的爷爷留下来的,烟斗的口上全是一层层的黑烟垢,烟斗的杆儿已经磨得没了颜色,泛着灰白铁青,只有两端还能看出来有点铜色。烟斗儿的头上坠着一个小碎花荷包,那是青山娘的手艺儿,滴里当啷地晃着,看着瘪瘪的,估计是没有什么大储存。青山老爹就那样蹲了半个下午,而青山娘在屋里摇着纺车“吱悠,吱悠”地转了半个下午。什么话没有说。张青山反而轻松起来,他知道一般这种情况下,就说明父母有了办法。
第二天,青山老爹就牵着家里的老牛上集市了。一路看见人就低着头,直到有人多次问他,他才说,是要去牲口市卖牛,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儿。青山爹来到牲口市,看到寥寥几头牛,虽说时代经济刚刚好转,但是谁舍得吧家里唯一值钱的卖掉呢?谁也不舍得。要是母牛就留着多繁衍,以此来赚个钱,要是公牛的话就留着配种儿,干活,顶好几个劳力呢。青山爹也会算这账,但是他也明白,牢记爹临死前对他的嘱托,就是一定要让青山传宗接代,光耀门楣,子孙满堂。为了儿子,他也得咬着牙上。他牵着牛悄悄躲在一旁听了听市场上的行情,但那一群贼精的人是不会直接说出价格,大都说着行内的黑话。
“这条儿可以,你看看这几颗牙了?”
“还牙口儿还没长齐,而且你看看这骨架,还没长开。”
随后只见两个人在袖口里比划来比划去,青山爹知道那是行规,实价都是在袖筒里出。他满堆着笑脸凑上去说:“你看看我这牲口咋样?”,一边又掏出一盒纸卷烟来递上去。收牲口的看到青山爹也极力回应着:“咋的?想卖牲口啊。我来看看,你心里有价没?”青山爹颤颤地笑着说:“我哪里懂啥行情,但是我这牲口我养得仔细,夏天都是我割草喂,冬天会加点料儿,偶尔还给玉米面儿嘞,你可知道我们都不舍得吃的,只想它多吃点,可以帮我们干活。”收牲口的人边围着牛转边不住地点头说:“嗯,你这牲口养得还不错,养几年啦?”
“这是第三年啦,如果不是儿子急着盖房子娶媳妇儿我才不舍得卖呢。”青山爹掸了一下棉袄上的灰说。
听到这一句,那个收牲口的小贩儿眼睛亮了一下,心想这可能是个买卖。
接下来就是讲价了,两个人在袖筒里掰扯了半天,刚开始青山爹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出价,只能急急地从嘴里叨念出来,但是看到对方一副生气的样子,他逐渐学了闭嘴,而是也跟着在袖管里出指头。三五个回合,青山爹实在是听不懂,于是紧着说,你直接说价儿吧,我是实打实地想卖 ,你比划半天我也没明白是个啥。小贩儿一看青山爹也是个老实过头的人,干脆跟他说了一个价格,于是两人最后以八百块成交。青山爹最后给那头大黄牛一把草料儿,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大黄牛被别人牵走,他心里实在是难受,因为这都是自己一手把它从小牛犊儿喂起来的。但是手里又捏了捏那八百块,一想到这个可以帮助儿子盖新房娶媳妇儿,,他心里也就不再么那么难过悲伤,他大步朝家走起来,甚至觉得越走越欢快,因为父亲对他的嘱托,他正在鼎力实现。
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家,他把八百块掏出来给他青山娘,还把木头箱子里的零钱也一块儿翻出来合在一起,一共是九百九十七块。待到儿子下工回家,老两口就把钱全交给了张青山。他们嘱咐张青山一定要好好盖房子,争取盖成村里第一,光宗耀祖,找媳妇儿也不用愁。
那个年代也雇不起太多的帮工,所以张青山的房子大概是从春天一直盖到了秋天,直到中秋节的前一天才举行了加梁仪式。所谓加梁仪式就是派出家族中最尊贵的人为房梁系上一朵丝绸大红花,意味着以后的日子都有祖宗保佑加持,一辈子平安顺遂。青山的爷爷早就去世了,青山爹又是独苗儿,所以这等大事儿当然是需要青山爹爬上去系。不知道是因为当时的架子不够牢固还是青山爹有恐高症,从他一上去,他就开始摇摇晃晃,似乎要把站在他周围的人也一块拽下来。等到他快要到达终点的时候一个脚底打滑就重重地摔了下来。头直直插在一堆砖里,人房产就走了。
于是村里人儿就对这座房子议论纷纷。不知道是热么处于嫉妒还是真的觉得不幸,再也不愿意来帮助张青山完善屋顶,所以那座房子是在父亲下葬后的一个周,张青山找了几个外乡人帮忙弄好的。新房子盖起来,嚯,真是气派,远看像一个精气神儿十足的狮子,比起那些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子,张青山可是够扬眉吐气的,但是在家里为了老伴儿哭瞎眼的青山娘觉得呢?她觉得不值,她觉得为了一栋这样的房子搭上命,不值。但是抱怨归抱怨,人死也不能复生,青山娘也依旧记得老伴儿临终前的嘱托,就是给儿子娶上媳妇儿,让张家的香火传下去。
房子有了,就等着提亲的门了。刚开始因为村里人的传言,基本是没有人敢来提亲,但是直到有一天,一位外乡的女子跟着队伍来贴字报,张青山就动了心。他看到那个皮肤白皙,扎着两个麻花辫儿,上身穿着一件浅咖色的棋盘褂子,下身穿着一条毛呢裤。脚上穿着一双有风眼儿的黑色棉鞋。一看就跟村里其他的姑娘不太一样,待到休息进行交流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姑娘上过学,读过书,说气话来也是慢声细语,温柔可亲。张青山想一定要娶这位姑娘。
经过几番打听才打听到了姑娘家的住址,于是请媒人去提亲,好在姑娘也愿意。那么好事儿将近,又是需要一批支出。这次家里是实在没有可卖的了,张青山就在砖窑队上提前预支了工资——两百块。就这样拿着这两百块就把姑娘娶进了门。一排大砖瓦房子,一个漂亮的媳妇儿,张青山又有过硬的烧砖技术,所以他觉得那一刻就是自己人生的辉煌时刻,然而丧夫的母亲却觉得这不是辉煌,如果非要说辉煌的话那就是一定要生孙子,多生孙子。
可凡事不遂人心,张青山结婚后两年,媳妇儿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尽管小两口恩爱如初,但是架不住老母亲的催促,时间久了,年轻的媳妇儿就有了怨言。当怨言积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成了矛盾。张青山变得不爱回家了,一边是生他养他并且为他放弃了所有的老娘 ,一边是自己中意,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媳妇儿。他无论向谁多说一句话,都会得罪某一方。于是他总是申请额外工作,名义上是多赚点钱,其实是想躲开这婆婆媳妇儿之间的纷争。他又能怎么办呢?他也不知道,曾经去爹的坟上问过爹,可是爹也不回答啊,之间坟头儿的纸随着风缓缓地扇动着。张青山忍不住笑了,说,爹啊,我真羡慕你,可以走了,一了百了啊。
好在张青山的付出没有白白浪费,他赚到了一笔钱。又听到来砖厂拉砖的一位外乡人说,他们那里有一个神医,专门治疗这种不生育的毛病,于是张青山决定带媳妇儿去一趟外地,老母亲听了这个消息也十分赞同。好像已经看到了子孙满堂的景象,老母亲笑眯眯地看着儿媳妇儿,那一刻,之前的所有怨言都烟消云散了。她正畅想着自己的孙子像年画里抱鱼的娃娃那么俊俏。
“去吧,去吧,最好是双胞胎。”青山娘一边笑得合不拢嘴一边说出自己的愿望,而青山媳妇儿呢,在这一点上倒是跟婆婆想到一块去了,她也频频点头,以为自己真的就可以怀上双胞胎。
张青山这是第一次带着媳妇儿进城,虽说家里条件一般,但是他还是紧着给媳妇儿买各种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他看到这个媳妇儿内心就充满了力量,他觉得能选到这么一位媳妇儿是他这辈子的福气。他一路跟着媳妇儿跑,竟忘记来看医生的事情,吃吃逛逛玩玩,一天就过去了。天黑以后就找了个小宾馆住下了,宾馆的床显然比家里的炕要软,换一个环境才更使小两口萌生了情感,那一晚可以说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待到第二天去看医生的时候,医生说两个人都没有问题,回去放松心情,静静等待。
两人听到医生这么说感觉摸不着头脑,有紧接着问了医生好几遍是不是真的没有问题。张青山还听说村里一些经常来城里的人说,出门在外,看医生或者是求人办事什么一一定要送礼,他早已备好了,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出一些晒好的红枣,那是老母亲在枣子成熟后,一颗一颗挑出来晒的。医生微笑着拒绝收礼,这让张青山两口子更加紧张。本来进成兴奋的媳妇儿此刻也像被打败的鸡一样,垂头丧气,她一想起医生没有给任何说法,回去又要看婆婆的嘴脸,她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而张青山更加沮丧,既然没有任何问题,那为啥就是不怀孕呢?他看着自己的同伴儿都先后有了娃,而自己的媳妇儿还是没有动静,他着急又羞愧。因为每次遇到那些同伴们,他总是受到戏谑。
“哎,我说,青山,你那家伙什是不是不好使啊?咋还没种上啊?”这是许大头,一个说话处处散发着粗鲁的人。
“青山,不是我说,你这山头快不青了,不开枝散叶能长青么?”略有一丝文化的圆眼镜捂嘴笑着说。
“我觉得就不是青山的问题,有可能是他媳妇儿的地不好。他种上也不长。哈哈哈哈哈”就在沈胖子笑得乱颤的时候,张青山一拳打在沈胖子的后背上。他就是这样,可以说自己不好,但是不能说自己媳妇儿不好。他觉得自己的媳妇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媳妇儿。
就在大家还在嘲讽张青山的时候,青山媳妇儿怀孕了。这个消息如同一个晴天响雷,炸变了整个村儿。有的人借机宣传那个医生是神医,有的人说这肯定是青山娘的虔诚打动了老天,因为每天,青山娘都要徒步爬上山,到一个破烂不堪地庙里去寻求送子娘娘的庇佑,只有张青山和青山媳妇儿知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管咋样,怀孕了就是一件大喜事。张青山更加努力地在砖厂干活,而青山娘也每天询问这儿媳妇儿想吃啥就做啥。眼看着青山媳妇儿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青山娘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叨叨,必须要多吃才能保证大孙子饿不着。于是最后的日子里,青山媳妇儿吃成了一个圆球。直到生产的那一刻,青山娘坚持是个孙子,可是当产婆抱出来说是孙女的时候,青山娘的脸都绿了。她第一时间就是去院儿里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孩子爹,这一次是女孩儿,下次吧啊,下次我继续盯紧他们,让他们给你生个大孙子。”,说完还抹了抹眼角。原来她是失望的。而从窑上跑回来的张青山听说媳妇儿生了,他也立马哭了,他想到自己终于有孩子了,不管男女都是自己的孩子。但是不等进到屋里看孩子,就看到母亲坐在院子中央流泪,他又忍不住心疼老母亲,一边安慰母亲一边说还要生,必须生个儿子。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媳妇儿听了心里凉了半截儿.....
此时,张青山的前半生就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