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蒙山樵夫
昨天骑行回家，娘说：剁了不少馅子，明天早你再回来，给你包饺子吃。哥嫂都下地干活，我没法帮他们干活，却骑行回家吃娘包的水饺，总觉得不合适。娘这样说了，我也得遵命。
早晨骑车出来，沿着浚河边的跑道骑行，沿着国道走省道，骑行回老家看看。路旁就是老家的田地。麦子已经收割了，麦畦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像被剃光了一样。乡人们都忙着在收割后的麦畦上点“棒子”。“棒子”是家乡的土话，翻译一下学名就是“玉米”。
离开老家出来上学工作30多年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30年前我住河东的村庄，30年后我住河西的县城。家乡这条河就隔在小城与家乡之间。上学的时候，我骑车从河东的村庄到河西的城里读书；今天，我则骑行从河西的县城到河东的村庄去看娘亲。骑行于浚河边上，看看堤岸上的花草，特别舒服，这还是童年那茂盛的绵槐墩吗？里面是不是还藏着机警的青蛙？树墩下有没有新生的蘑菇？感觉这绵槐墩怎么这么亲切。
这浚河见证了县城和农村的变迁。一条240省道把老家揽进了县城的怀里。家乡四周确实变样了。前几年，县里东城开发，老家周边的村子拆了，代之而起的是楼群，是一所所学校，老家的孩子在家门口就能上县直的小学、初中、高中，感觉我的农村老家真是走进城里了。老家也随着新时代在变化，小时候非常熟悉的那些邻村的街道，现在都找不到了。因为，连村子的一点模样都没有了。老家的地块也在逐渐变小了，小时候老家那些熟悉的地块也逐渐瘦身。我的老家成为周边硕果仅存的村庄。我们老家还保留着农耕文明留下来的传统，相对于周边村庄，觉得幸运多了。既能享受东城开发带来的便利，又能真正有土地耕种，依然春种秋收，依然能留存乡村的记忆。
在老家的地块前，我放下车子，附身看看刚刚露出的“棒子”苗。就想起跟着父亲收割小麦播种玉米的情景。此刻，老家已收完麦子了，紧接着就得夏种。春天种下的花生已长出来绿色的小墩。早几天种下的“棒子”已经露出了新苗子，这收割后的麦田已经有了新绿了。这地里也没太多的人耕种，抬头看看对面是老家的祠堂，我知道我的父亲现在就在祠堂里永远地安息了。不过，他老人家一辈子劳动习惯了，不会沉睡的，说不定他也早来过这他耕种了一辈子的土地前看看苗子的长势了。静静站在地边，想起我的父亲，眼里有点湿润了。沉思中，被熟悉的声音唤醒。
唤醒我的是老家的发小，离我不远处的地头点种玉米。连续几天不下雨，这种“棒子”需要刨起一个小窝，浇上水，然后再点钟。这一下子就增加了很多辛苦。村子里的孩子包括40多岁的中年人我都不大认识了，但是对“发小”记忆还是很深刻的。见面也特别亲切，我就在地头边与发小闲聊。发小很亲热地说：“小时候，我比你会干活，现在我还在干活，你混好了，到城里上班了，成了城里人了。”我说：“我如果不考学，不会种地，在老家怕是连媳妇也找不上了。还得到你家蹭饭吃。考学到城里是减轻你的负担。你会种地，嫂子才跟着你呀！”嫂子插嘴，你哥就是出力的命！说着，一阵开心的欢笑。在外工作接触过很多人，总没有跟老家的兄弟这般亲近。我一闲人，在老家人看来就是闲着没事骑自行车玩的人，只是发小没笑我就是了。我也没时间帮发小帮忙干活，胡侃一阵，也不能耽误人家种地，就骑车回家了。
翻手机看日历，这才发现今天是芒种。入夏的第三个节气，真正到夏天了，仲夏已经开始了。记得娘说过的一句话：四月芒种吃干麦，五月芒种吃鲜麦。当时不大明白，看看今天是戊戌年四月廿三，2018年6月6日。这个芒种日，老家的麦子已经晒得差不多了。
进入村庄的大道是很宽阔的水泥路面，乡邻们摊开了刚刚打的麦子准备晒麦子。这新麦子的香味在阳光下升腾起来，香味扑面而来，真是好温馨呀！想着这刚下的新麦子要是磨出面粉，蒸出热腾腾的馒头，那是多么香的美食呀！推开家门，娘种的黄瓜正开着嫩黄色的花朵，嫩嫩的花瓜已经长出来了，小燕子不时飞进暖巢飞到院子里，小鸡静静啄食。娘料理的家里干干净净的。娘在包水饺，娘很高兴，说：“还怕你不回来呢，老早就备好馅了，也包得差不多了。”我跟娘说：“您儿子，从小就听话，现在50多了，还敢抗命？”说着娘笑了，跟娘啦着呱，灶上已经烧开水了，娘就开始煮饺子，我则洗蒜捣蒜。跟娘说起，那一年娘从生产队割完麦子的地里拾麦子，然后用棒槌打麦，磨出面粉给我们包饺子，吃完饺子，娘就累病了。说着说着，鼻子有点酸。娘说，你们能吃饱，娘就放心了。现在，有麦有面了，你爹没福享受了。我不敢再跟娘说这些很容易伤感的事情，只是说，等这新麦子晒干，磨出新面粉再吃娘包的水饺。娘很开心地答应，这个简单。
这芒种日吃上娘包的水饺，真是开心啊！娘也很开心看着我吃水饺。吃完水饺，娘就催我去上学。我一笑，说：你还供你儿上学没够啊？娘也是说话说习惯了，看着我骑车回家吃饭，就跟我小时候回家一样。娘的这句话，注销了几十年的岁月。我也觉得这仲夏的早晨，骑行回家，陪娘吃顿水饺，也是很幸福的事情。
没办法骑车上学了，我还是骑车上班去吧。跟娘道个别，我还得骑行回到城里，开始我日复一日的工作了。
（写于2018年6月6日，戊戌年四月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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