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刷着微博，突然看到一个名为“新华书店不是看书的地方”的热门话题，还引发了不少人的关注。
一个视频引发了这个话题。在呼伦贝尔某新华书店，一位女士因为自己的孩子在店内看书被撵出，而和店员们发生了争执。书店店员表示：“这是新华书店，不是你看书的地方，是卖书的地方，不买书就得出去。”
这则新闻的标题本身就具有相当明显的情感倾向，乍一看来，“书店不能看书”这样的论调确实容易招来人们的反感，让人觉得书店店员无理取闹、心胸狭窄。
仔细想想，似乎我们的潜意识里，一直都觉得“在书店看书”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甚至包括拍摄视频的家长在内的许多人，都把这事当做是光明正大、乃至很光荣的一件事情。否则，她也不会特意拍下这段视频，还要放到网络上去。
其实，到新华书店去看书，是我中学时代的假期里最常做的事。
那时候很喜欢看书，在周末的下午，拎上一个水壶，钻进新华书店里饱饱地看上半天的书，就是莫大的满足和享受。为什么不把书买回家呢？倒不是因为“家贫，无从致书以观”，而是我们平时出于兴趣而阅读的大部分书籍，比如一些小说和畅销书，基本上读过一遍后就不会再去看第二遍。花钱买回家，不仅读完之后再无大用，而且还占着家里的空间。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就是那种只需要看一遍的书，往往价格还不菲。
说实话，那个时候的心理是，如果把书买回家，那一定是用来“收藏”的，怎么着也要《红楼梦》这样能够经得起一读再读的书。
在新华书店里看书的远远不止我一个。我还记得那时，最受欢迎的是摆着“小虎队破案”系列的书架，总是有一大片的孩子围在周围。倚着墙的，席地而坐的，靠着书架甚至直接坐在书架上面的，各种姿势应有尽有。那个系列的书里面还带着类似“解密卡”之类的道具，由于被翻看的次数太多，很多随书附赠的“解密卡”都已经不见踪影。我也曾因为在书店里看书姿势实在不舒服，而向妈妈提出购书的请求。
我妈的回答是，“这种书呀，就是要在书店里看。在书店看完了，就算是赚到了。”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对这种价值观深信不疑。
有人要问，你干嘛非要去新华书店看书呢？不想花钱买书可以到图书馆里去看呀。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肯定来自经济状况相对较好的地区。可是，在大多数经济发展平平的地区，或是地级市的郊区和下县周边，可能连怎样保持“连年大幅度增长”的GDP都要让当地政府狠狠地伤一番脑筋，哪里还有心思去好好建设一个图书馆？在这些地区，有些甚至根本没有正规的公共图书馆，即使有，大多也是藏匿在上个世纪建筑的某栋旧楼里，“图书馆”所拥有的全部，就是一个上班时间随意的图书管理员，一排落满灰尘的书架，和几本早已泛黄的陈年旧书。
这样“图书馆”，靠什么让人走进其中？
对于我说的这种情况，可能常年生活在北上广深等前线城市的人看着无法理解。在发达地区，不仅图书馆建设完备，在图书馆和新华书店之外，还有大量地阅读与买书合为一体的24小时书店、或是买一杯咖啡就能安静地看上一整天书的咖啡书屋。这些都可以成为很好的选择。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个国度更加广阔的区域内，没有这样优越的条件。
有点讽刺的是，在新华书店里看了很多的“免费书”之后，才终于能够意识到这种行为的不妥之处。
网上有一种论调，说新华书店是国有的，我是纳税人，所以我理所应当地在新华书店看书。这种逻辑真实让人哭笑不得。你是纳税人，你怎么不把中南海当做自己家楼下的公园，到里面去散散步呢？不要动不动就用“纳税人”出来说事，并不是纳了税就可以不再遵守社会正常秩序，并不是纳了税就可以为所欲为。
况且，新华书店已经因为“国”字招牌，而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为什么大家看书都要去新华书店而不去别的书店？因为很多私人书店根本是不允许你在买之前打开书的塑封包装的。只有在新华书店里面，人们总是若无其事地就把一本书拆开了，无论他是否有购买的打算。
书店最主要的职能就是买书，但是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不可能完全不允许你“看书”，可是倘若你压根没有打算购买，而只是钻这“看书”的空子，那就不合适了。“看书”，其实属于书店的一项“附加服务”。
就好像你到发廊里去剪头发，剪发之前人家往往要先帮你洗头发，在发廊洗头是不需要付费的，因为它包括在了你剪头发的费用里，是剪发的一项“附加服务”。但是你不能说，因为在发廊里洗头不要钱，我就只到里面去洗头。这显然是说不过去的，你也肯定不会这么做。
类似地还有在超市的散称处品尝、在饭店长时间休息等等。
我们身边其实遍布着像“在书店看书”这样的“附加服务”，正是因为这些附加服务的存在，才让我们的每一次消费所得到的体验更加完整和舒适。如果人人都盯着附加服务的空子，抱着“占便宜”地心态去“抢占”附加服务，那么只能导致的结果就是附加服务的消失和退化。书店再也不允许任何形式的看书，理发店只负责剪发而不负责洗头，超市里不允许在买之前品尝任何东西……那将是一个多么生硬而不友好的世界。
孩子到书店里去看书，错不在孩子，也不必一味苛责父母。因为我们需要一个更加正规化和舒适的读书环境，需要政府在基础文化设施建设上投入更多。但是同时也必须意识到，我们每个人都需要给“附加服务”留出一点空间。这绝不是“放着便宜不占”的“死脑筋”，而是为了我们都能生活在一个温和、有缓冲空间的社会中。
还记得本山大叔的那个小品么？
“来碗面条。”
“七十八一碗。”
“啥面呐，这么贵呢。”
“苏格兰打卤面。”
“是不是卤子贵啊？”
“卤不要钱。”
“那你来碗卤子，先尝尝咸淡。”
当时我们都笑了。都没意识到，舞台上的，也是自己。
（完）
文字 / 兔子先生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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