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年轻,少年的时光总让人觉得过得很慢,但少年的时光又过得很快,一转眼便是一年,大家似乎刚刚认识,还没来得及感慨相见恨晚,便不得不分别。
那时候的大学,是万人过独木桥,想上大学,得拿优异的成绩说话,要么自己考,要么搞一些见不得人的关系偷梁换柱。
不管光明或者不正大,皆凭本事。
李奇被大家寄予厚望,至于其他人,用猪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情怀说:自己是哪根葱自己心里不知道?
邓福国兄弟是队长家的公子,不愁没有营生,蒋成立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他外公学经商,邓敏受他二爷影响,已经确定要去当兵。
汪巴生则迫不及待想要操社会,他自己在心里已经自诩"大哥",何小川不敢再跟着他继续混,他打算回家安安分分地做一个光荣的劳动人民,娶一个农民老婆,生一个农民儿子,代代务农,想想就觉得幸福而知足。
杜红梅的闺蜜要去纺织厂上班,家里已经给她打通了关系,不过条件是要她跟主任的儿子处对象,看起来是桩令人艳羡的美事。
而杜红梅呢,她最关心的是吃散伙饭的问题,镇上有饭店,但她却执意斥巨资请大家去县城的一家大饭店。
杜红梅说:"我肯定是考不上大学的,不过我爸已经给我安排好了出国,我这一走,也许今后就都见不到大家了,所以你们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去吃个饭,好好玩一玩、聚一聚。"
说话时,杜红梅拉开背包的拉链,取出一个又一个精美的礼品盒。
"这是我专门为大家准备的礼物,虽然跟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我希望我们永远记得彼此。"
都到了这个份上,大家有些不好意思伤她的面子了,她的闺蜜恰到好处地开始带头起哄,于是去县城聚餐的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离小镇远的小伙伴天蒙蒙亮就起床了,有些不心甘情愿,又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毕竟是去县城下馆子,生平第一次。
快速地套上粗布衣服,敷衍地鞠一捧水往脸上胡乱抹几抹,出得房间,推上自行车,出门之后骑出老远,才长长的出一口气,终于不用再蹑手蹑脚。
为了准时出现在中学门口,他们的双脚像高速运转的马达一般踩着自行车的脚踏板,放开了往镇上冲。
本来说好集合之后一起坐中巴车去县城,结果临到头竟是猪儿说了句:"坐中巴车多浪费钱啊!我们骑车去吧!反正大家都骑了车来的。"
没想到一呼百应。
这可把汪巴生给高兴坏了,因为就杜红梅是家里司机送过来的,没有自行车。
"没关系,你坐我的车!"不待杜红梅抗议,汪巴生便殷勤勤地献媚讨好。
"我的自行车是借来的,不好骑!"杜红梅的闺蜜逮着机会,哀怨地说,说话时她的眼神不露痕迹地掠过李奇。
汪巴生载着杜红梅,李奇载着杜红梅的闺蜜,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小镇出发去相距50多公里的县城,吃散伙饭。
中午12点,一行人似乎是踩着点一般,到达A景饭店。
国内十年艰辛,杜红梅的爸爸却在美国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受影响,所以家里啥都缺,就是不缺钱,她潇洒大气地让大家尽管点自己想吃的菜,然后放开了吃。
因为下午要去游玩,所以没有点酒,不过杜红梅"丑话"说在前头:
"先说好哈!晚上的时候,谁不喝酒谁就是怂包、软蛋,一辈子别说是我杜红梅的朋友啊!"
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口软,何况少年心性,不仅有虚荣心,自尊心更是大过天,于是大家纷纷表明决心。
"晚上哪个孙子不喝酒!"
"随喝,谁要是趴下了就叫你们叫爷爷!不服来战!"
"哎呀呀,我可不想还没结婚就先有你这么老的孙儿!"
"哟嗬~哟嗬~哈哈哈哈~"
……
那时候县城还没有游乐场,于是大家下午去看了一场电影。
因为是自发组织,又是毕业告别,自然不再看《沙家浜》之类学校组织的缅怀先烈、宣扬爱国情怀的片子。
她们看了时下最新的《庐山恋》,片中周筠那轻轻一吻,看得在座的青年们脸红心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内心风起云涌、热血喷张。
女生掩面,男生唏嘘,真是羞死人了,又兴奋至极。
晚饭依旧在A景饭店,不同于中午在一楼大厅,他们挪到了二楼包房,因为之前大家煞有介事地赌咒发誓过,这时候谁再点北冰洋谁自然就是孙子,是怂包。
当有钱人其实很落寞,但是肆意花钱的时候除外,尤其是在一群人面前任性买单。
所以杜红梅很开心,反正她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于是服务员送过来两瓶高档白酒之后,紧接着又送来两件啤酒。
"北京五星啤酒!我们镇上可是买不到的。"有人发出一声惊叹。
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不由得都感叹起来。
"大家只管放心地吃,放心地喝,要喝开心,喝尽兴,不够我们再点,醉了没关系,晚上我们就住在城里,3楼的客房,我都定好了,保证不让大家出一分钱。"
"哇!好呀!好呀!我还没住过城里呢!今天跟着红梅,我也住一回城里的房子,当一回城里人,兮兮。"杜红梅的闺蜜激动地鼓掌说。
因为小镇没有啤酒,物以稀为贵,大家自然先喝啤的,然而啤酒这个东西,喝不来的话真的会有一种喝馊水的感觉,难以下咽。
雷鈺是个天生的酒鬼,只一口便尝到了啤酒特有的腥甜,他咂吧了一下嘴巴,咕咚咕咚直接灌下去半瓶。
他看着其他人想吐又不好吐的古怪表情,恶作剧般地吼了一句"爽快"!豪情万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大家渐渐适应了啤酒的独特味道,越喝越勇猛,越喝越热烈,还玩上了猜拳划令的游戏。
服务员又送上来两件啤酒。
有的人已经开始去卫生间呕吐,然后打个冷颤,便天旋地转,飘飘然着回到桌上,打肿脸充胖子地继续喝,即使不自觉地胡言乱语,什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但始终坚持"来!喝!"
来!喝!为我们高中的同学情!
来!喝!为我们趾高气昂的青春!
来!喝!为回不去的过去和躲不掉的未来!
杜红梅已经摇摇欲坠,却努力稳住身体,努力平稳地倒了两杯白酒,端在手里,她看了一眼雷鈺,目光有些深邃,有些恍惚,还透着不可捉摸的坚定。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不,你知道,但你并不领情。
杜红梅心说,她看着手中的白酒,沉重地呼了一口气又吐出,终是放下了酒杯,转身去往卫生间。
回来的时候杜红梅似乎轻灵了许多,她毫不犹豫地端起酒杯去到雷鈺面前。
来!喝!为我喜欢你,你却并不领情。
雷鈺也不矫情,接过酒,一饮而尽。
醉醺醺的杜红梅眼眸中闪过一抹明亮,汪巴生看在眼里,难得地没有妒火中烧。
……
杜红梅推开房门,不忘反锁,然后轻一脚沉一脚地去到床前,没有开灯,床上传来沉重的呼吸。
杜红梅"嗤"地笑了,然后任由自己晃悠悠坠入温床,伏在那沉重的呼吸上,感受着对方胸脯上的滚烫和起伏。
以及某处的不可言喻。
"雷鈺,你不要怪我,用这种方式得到你,因为我爱你,我杜红梅爱你,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过了今晚,即使你恨我,我也无怨无悔。"
"我要你,也要你要我……"
杜红梅抗拒着铺天盖地的酒意,抱住对方,双手不安分地游走,又因为紧张而颤抖,她兴奋而迷,乱地说着。
对方胸口起伏地更加厉害,突然箍住她一个强力地反转,紧接着便是狂风骤雨的掠夺与侵袭。
翌日。
李奇最早醒来,睡了一夜,他却并不觉得轻松舒服,反而头昏脑重,浑身都有一种异于往常的感觉,似乎昨夜他并没有睡觉,而是在翻山越岭、负重前行,又或者在练习功夫,在干活犁地。
昨晚他不知怎么就醉到不省人事,是怎么回的房间他一无所知。
李奇揉揉头,又重重地摩挲脸庞,掀被起床,然后他怔住了,自己竟然一丝不挂地裸睡。
而更让他迷惑震惊的是,凌乱的床铺上那一落刺目的猩红。
房间里除了他空无一人,李奇瞬间感觉头皮都炸了。
杜红梅抱着结实的胸膛睡得格外香甜,醒来之后她贪婪地一再呼吸那胸膛上特有的温热气息,才迷恋地睁开双眼。
她蠕动了一下身体,想到昨夜的肆意与羞涩,睫毛不由得触在结实的胸膛上忽闪了两下。
对方有感,一把将她箍紧在怀里,迅猛地再次来袭。
杜红梅惊诧而喜悦地一声娇呼,迎合着,抬头看自己日思夜念的面孔。
"雷……"她还没呼唤完,便"啊"地一声灵魂出窍的惊呼,想要推开却被钳住双手,身体被压得更紧,让她甚至喘不过气来。
"怎么是你?"杜红梅质问,费力而歇斯底里。
汪巴生笑了,他愤怒而得意,更加猛烈不由杜红梅挣扎躲避。
他不会告诉杜红梅她的好闺蜜出卖了她只为成全自己。
杜红梅也永远想不出那封"自己"写给李奇的情书是出自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