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已经分手大半年了。
我们那时还是分手了,纠缠了许久,终于算是断得干干净净了。他一定是恨我的,那样的决绝,那样的冷漠,论谁都无法承受。
他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就这样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当然好奇,但也不会过度深究,也许,不见面对谁都是好的。
生活逐渐恢复平淡,我甚至产生了根本没有过那段痛苦恋情的错觉,曾经的歇斯底里、痛不欲生也都抛诸脑后,嗯,新生活,我一定倍加珍惜这样的每一天。
那一天下着小雨,淅淅沥沥,无论行人如何抱怨,那雨滴仍不紧不慢地下坠,在地面上敲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我撑着伞,漫无目的地在街边游荡着,没有目的地,也感受不到雨水带来的湿气和寒意。我只是这么兀自走着,仿佛前方有什么重要的事在等着我。
一个人影吸引了我的注意,削瘦,修长,孤独的背影显得有些颓废。我认识他。这样的熟悉感并没有让我走上前打招呼,而是转身逃离,我知道那个背影属于谁——那个消失了大半年的人,那个我这辈子都想摆脱的人。
背对着他跑了许久,伞不知何时被我丢掉,我只想离他远远的,永不相见,但世界太小了,我逃不掉。他将我一把拽进了小巷子里,狭窄潮湿的空间让我一阵作呕,我抹掉脸上的雨水,抬眼望向他,深陷的眼窝,过长的刘海,发白的嘴唇,曾经那副令我着迷的面庞已不知所踪,面前这个苍白得有些恐怖的男生让我不寒而栗。
“你要干什么?”决定先发制人的我冷冷地开了口。
他阴郁的眼神死死盯着我,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空气安静极了,像是静止了一般,我有些不耐烦,想逃出他的控制范围。他抓着我,不让我离开,“你就不好奇这么久我都是怎么过的吗?”他终于开口了,语气像是乞求我去了解他过去半年里的生活。
“关我什么事?”我冷笑道。
“你知道我过得有多痛苦吗!为了你,我什么苦都尝过了!我知道你还爱我!我重新追你啊!没有你的这半年我生不如死啊!”他吼叫了起来。
我无言,他还是那样,将他的咎由自取归结于我的错,将爱情想得理所当然。
“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无心与他争吵,只想结束这可笑的对话。
他不愿让步,一次又一次阻挡我离开的道路,我怒了,一把推开了他,一个踉跄,一串形状怪异的腰牌从他的口袋中掉落,我趁他不注意,将腰牌捡起转身跑出了小巷子。就这样不分方向地跑了好久,我确定了他不再跟着我,才放慢脚步,拿出那串腰牌观察了起来。
每一块牌子上都写了我的名字,在巷子中我便发现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偷”走了它,直觉告诉我,这串腰牌并不只是个纪念品。
木质的牌子触感冰凉,反倒给了人阴森的感觉,我翻看其中一块多边形牌子,其中一面的每一角都画着奇怪的图案,而另一面一一对应着一个字,牌子的正中间则深深地刻着我的名字。
我看着那些字,很熟悉,因为身边朋友的名字中都分别带着这些字,难不成这些字对应的是我的朋友们?我皱了皱眉,重新看向那些图案,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小的图案仔细一看是一个个小人,他们分别失去了眼睛、耳朵、鼻子、胳膊……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进大脑,我想否定心里可怕的想法,眼前却闪现着一幕幕恐怖的画面。我怕极了,赶紧翻看其他木牌,灵牌,灵牌,还是灵牌!缩小版的灵牌刻着“之牌位”三字,而这三个字上方的留白让我瘫坐在地。
还没来得及把名字刻上去吗?我任凭眼泪打在我的名字上,希望能够磨平木牌上的所有字迹。
我一定要阻止他。决不能让他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擦干眼泪,我再次翻开那块多边形牌子,从细密的刻痕里寻找蛛丝马迹。看着木牌上的字,心中随即想到的每一个名字都刺痛了我,不知觉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突然,我感觉到木牌上有一块小小的凸起,我没有考虑,用指甲盖抠起那块凸起,“啪嗒”一声,一个小小的指针出现在木牌边缘,慢慢旋转,最后指向那个最让我心痛的字。果然从我最在乎的人开始下手吗……
我立刻从地上弹起,坚持着自己向前走去,尽量克服内心的恐惧。
很快,我来到一所公寓前,那个让我牵肠挂肚的人就住在这。我颤抖着走进电梯,颤抖着摁下电梯楼数,颤抖着走出电梯,颤抖着敲了敲门——门是虚掩着的。我像是知道了屋内发生的事,心跳动的频率加快,迈出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果然,他在。他呆呆地望着身边平躺着的人,没有动作。我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走路了,发抖着四肢并用的向他爬去,眼泪掉个不停。他缓缓抬眼,视线定格在我身上,我不敢再向前移动,就这么跪着,含着眼泪看着他。
他笑了。他说:“这些人都消失了,你就属于我一个人了。”话音未落,我感受到脚边有一种温热的粘稠感,低头一看,带着腥味的血顺着我的腿、我的手流淌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淹没。
我开始尖叫,不停地磕头,像只小狗一般乞求着,求他住手,求他放过我。眼泪混进满地的血中,我的眼里满是绝望,他却没有停手的意思,起身向我走来。
我倒在血泊中,分不清是谁的血,放弃了挣扎,我看着不远处静静躺着的大男孩,心里止不住地心疼,直至失去知觉。
2018年4月7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