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才才害怕分开,大人只计划重逢。
但我从来只有在梦里才敢计划跟一南的重逢。跟一南的重逢是我意料之外的事,哪怕在多少个午夜梦回里看见的都是我们光怪陆离重逢的场景,但当真正的一南出现在我面前时心里还是猛的一抽,我下意识使劲儿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疼!我面前出现的真的是一南,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一南。
A城是座别具一格的旅游城市,一年四季人流如织。我提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出了机场直奔客栈而去。A城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街道也跟十年前大同小异,但是更干净整洁了,亘古不变的河流依旧把A城一分为二。
凭着记忆我毫不费力的找到十年前的那家客栈“青未了,”但是现在却改成了“等一个人。”原来的老板十个地道的山东汉子,四十来岁的年纪,对所有客人总是笑嘻嘻的,喜欢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客栈楼下打游戏,遇见要出门的客人便笑着问个好。而此次为我办理入住的是一个年轻漂亮染着淡紫色的长发的女子。应该是换老板了吧!我没有过多的纠结,反正也只是几天就走了。
我特意选了个来这里旅游的人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多的季节,所以客栈还有很多房间空闲,我如愿以偿的住进了十年的房间,站在窗户边A城尽收眼底。
一南,我们有十几年没见了呢!恩,不,我们本来也不熟,不过是十年前在这座城市有过泛泛之交而已,我怎么敢奢求能再见你呢?也或者是奢求想跟你在一起。
整个下午我一直站在窗口,直到路灯渐渐亮起我才发现原来我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一天没吃过东西的胃有些抗议并且隐隐作痛。拿了点零钱准备出去买些吃食。
“老大,我们店里今天来了个特漂亮的女房客唉,就住503。”我刚到楼下就听到下午为我办理去住的女子的声音。而她口中的那个503的女房客就是我。
“呵呵,店里哪里没有新客人呢?客栈就是这样啊,每天接待不同的陌生人却很难遇到熟悉的人。”说这话的应该就是这家的店的老板了吧。
我的腿仿佛被张牙五爪的藤蔓死死缠住迈不动步子,大脑里满是跟一南在一起的曾经,短短十来天的记忆此时如洪水猛兽一般疯狂的逃窜出来,而这些记忆经过的十年时光的洗礼我居然还记得如此清晰。
我看着一南一步一步的从光影里朝我走来,拉着我的手说:“林夕,好久不见!”那一刻我看到了一南眼角泛起的光。
一南,为什么会这样呢?十年后我们怎么还能会遇见呢,而你怎么还会记得我呢?
一南的手掌很大,紧紧的包裹我的手。我任由他牵着我走。“你的手真凉!据说手凉的孩子是上帝遗落在凡间的天使!”我并没有接他的话,因为我知道手凉是因为我体寒,而不是什么传说的狗屁上帝。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跟夏小天也不意外,一个电话,两张机票,中午还在家里吃着冰棍看着电视剧的我们三小时后已经拿着行李到了A城。夏季的天气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这话说得真没错,上一秒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空噼里啪啦的居然下起了暴雨!出租车更是难打得要死。
一南的车就是这时候停在了我们面前,特别骚包的说:“两位美女,要车吗?”“青未了客栈。”我和夏小天二话没说直接上了车。
我话不多,但夏小天的并不少,从她跟一南的聊天中知道了他叫高一南,C城的大学生,暑假出来义工旅行,他说这样的旅行才能更能融入当地了解当地,青未了的客栈老板和一南很熟的样子,还少收了我们五十块的房钱。
一南说觉得A城不错就想再多呆呆,随便找了个工作有个吃住的地方就行。但是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聒噪的出租车司机,能跟乘客从南说到北,从天上飞的说到水里游的,从美国说到伊拉克……但是却并不让人讨厌!
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我跟夏小天涂了一层又一层的防晒霜才有勇气出门。一南站在客栈门口向我们招手,他跟夏小天不知道怎么聊的,说愿意当我们在这里的导游。夏小天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无论什么人,只要她夏小天想认识的想要的,总能手到擒来!
在后来的几天里他带我跟夏小天去了A城最有名的地方,吃遍了特色小吃,玩了个够。我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是不想说,只是对于陌生人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能很快的熟络起来,我没有夏小天那样的魔力。
再后来的两天里夏小天告诉我他爱一南,不是喜欢,是爱!喜欢跟爱是有区别的。
我也爱一南,我在心里说,没有告诉夏小天!因为他跟一南才是最般配的。一南帅气幽默,夏小天活泼漂亮,佳人才子!
一南牵着我去了酒吧,A城的酒吧跟灯红酒绿的都市酒吧有些不一样,不会让人觉得很烦躁。
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啤酒,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能陪着他喝,即使我酒精过敏,当病毒般的红疹蔓延在我的手臂上时我才放下酒杯。
“林夕,我以为我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你了,等一个人客栈是为你而开,我等的那个人就是你啊,是你啊,林夕我爱的是你不是夏小天啊!”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眼泪那么多,多到一南手足无措的替我擦眼泪可还是擦不完。
一南,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你爱的是我不是夏小天,可我还是不能和你在一起,十年我不能和你在一起,而十年后我是不配跟你在一起!
在A城的那段日子一南带着我和夏小天四处去,他说他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到时候可以去找我跟夏小天玩,到时候我们就是他的导游了。我低着头说好,夏小天看着他认真的说,那你一定要来。
临走的时候夏小天不顾旁人的目光大声的告诉一南:“高一南,我爱你!你毕业了一定要去找我,我等着你!”我明显的看到一南一怔,头也不回的出了机场!
夏小天换男朋友的速度比她换衣服都快,可从A城回来后她身边的男生仿佛一夜之前销声匿迹了一般。她说她要为一南守身如玉,等一南来找他!
如果说20岁左右爱上之人将是一生最爱的人,那么那一年我刚好20,夏小天19。我觉得这个说法太过随意,因为我们还没过完一生,还有很多人没遇到!
但在后来的日子里我经常疯狂的思念着一南,这种滋味如万蚁噬心一般让人痛苦却又依旧欲罢不能。夏小天也一样,她把对一南的思念统统倾倒给我,我却从来不会在她面前说起一南。
后来一南没有来找我们当导游,倒是夏小天后来去过一南上大学的地方,但是都没找到他,他就像是被巨大的黑洞吸走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夏小天第一次在我面前嚎啕大哭,那时候他已经四年没有谈过男朋友了,说要等高一南来找她。而我则是从来没有谈过,也知道一南不会来找我。
她边哭边对我说:“为什么?为什么?他怎么不来找我啊,就这么消失了。”她拿着手机,五年前一南的短信静静的躺在手机里。夏小天是那么悲戚,我亦如此,但我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酒精的作用让我有些头晕。脑子里飞速的运转着再次遇到一南这件事,知道他拿着稀粥牛奶出现在我面前我才回过神来!
一南整个人仿佛笑成了朵花,一点都不像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倒像个大腼腆的大男孩。
睁开眼就可以看到自己心爱的人真的很幸福,就连我都这么庸俗的觉得,吃早早餐后一南认真的看着我说:“林夕,我们结婚吧!”
“不,我结婚了,我很爱我现在的老公。”
我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的说,还故意露出让我自己都作呕的幸福表情。
“林夕,怎么会呢?你怎么会结婚了呢!我等了你十年,你结婚了我要怎么办啊,我连骗自己的理由都没有了啊”一南激动得抓着我的手,我有些吃痛。
看到这样子的一南我心里无比的难受,为什么要遇到他呢,我只是呆几天就走了啊,也或许是再过一段时间就永远的消失了,一南会再遇到一个他喜欢的女生然后在一起啊!
他如一滩烂泥的坐在地方,一个大男人就那么哭了起来,房间里静得有些可怕,我狼狈的逃了出去。
A城永远都是那么静谧祥和,小天的电话打破了这种静谧,包里的手机一遍又一遍的唱着陈奕迅的“爱情转移”:“徘徊过多少橱窗住过多少旅馆,才会觉得分离也并不冤枉……”
她说她五天后举行婚礼,新郎是一年前她去西藏时遇到的男子,眉眼有些像一南。
夏小天还说这辈子她注定不能跟一南在一起了,她现在爱的是要跟她结婚陪她一辈子的男人,但是她同时也放不下一南。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我遇到一南的,我在A城,他把青未了客栈转手过来了,更名为等一个人,我告诉夏小天。
姐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跟一南在一起吧,十年了,我也放下了,一南其实十年前就喜欢你了,原谅我当初的自私让你们分开了十年,当初我是单纯的想要报复你,不像让你们在一起。我不能看到你幸福,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当夏小天亲口对我承认并说出这些的时候我还是有些窒息,喘不过气来!夏末的晚风有些凉,我竟有些发抖,可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再跟她说些什么,我也不恨夏小天,这些都是我欠她的,我得还。
我答应她她婚礼我一定会回去给她当伴娘。
我和夏小天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父母的婚姻不过是场狗血的商业连姻而已,我是父亲名正言顺的女儿,而夏小天是被外人所看不起的私生女。
不同的是父亲真正爱的是夏小天的母亲,我母亲则成了牺牲品,跟父亲过着没有感情的生活,所以她对夏小天的母亲并没有什么恶意,默认她们的存在,直到夏小天的母亲去世后父亲也没能给她母亲一个名分,只是把夏小天接到家里。
夏小天说她不会把我当姐姐的,她跟我是仇人,是我妈毁了她妈妈,但是她可以跟我做姐妹,在外人看来的好姐妹!
我从小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即使我知道夏小天不是真心待我,她会把我的新裙子加点泼上艺术感的墨汁,鞋子里放图钉,校服剪个洞……但我还是把她当妹妹,什么都让着她,只要她要的,只要我有的,包括我爱的一南,她说这是我跟母亲欠她的。
说起来我自己都觉得太离谱,离谱到其实我全都知道,离谱到其实十年前在A城时一南就发过短信给我说他爱我,要跟我在一起,即使这条短信被夏小天秒删时被我看到了。她拿着我手机回复:“我有男朋友,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永远不会”,按下发送时其实我就在她后面,只是她没发现而已。继续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嘻嘻的拿着手机对我说,林夕,你手机真破,该换了哦,你舍不得的话我帮你,然后把我手机扔进了河里!
而现在她却告诉我她不讨厌我了,不恨我了,让我跟一南在一起,她说其实她早已把我当亲姐姐了,她希望我幸福。
可是晚了,我得了骨肉瘤,双下肢要截肢,手术失败的话也可能会死去。我不能在站在一南身边陪他了。
夏天过去,万物枯竭的秋天已然来临,我狼狈了再次逃开了一南,再也没联系。
所以我去了A城,其实十年来我一直知道一南在那里,只是我自欺欺人的当做不知道,知道我知道自己将面对截肢甚至失去生命时我才鼓起勇气去了A城,但是我没想到真的会再遇到一南。
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南陪着我,有夏小天高兴的叫我姐姐,还有很多很多我想要跟一南做的事。
手术完后我醒来时夏小天在我床前激动的声音差点把我耳膜震破,我感觉到有人紧紧的抓住我的手,炽热的目光看着我,是一南。
肿瘤是良性,不用截肢,夏小天说医生误诊。天知道我多想从床上跳起来打死这不负责任的医生!
一南憔悴了很多,他说:“林夕,你没事就好,你要知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高一南,其实我并没有结婚”。
“夏小天告诉我了,所以,我们在一起吧!”夏小天挽着她老公对我吐了吐舌头后自觉了走出了病房。
这世界不能不错过的是回家的末班车,而我再不能错过的是我爱他他也刚好爱我的高一南!
所以,无论跟你在一起的过程有多艰难多痛苦,只要结局是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