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老汉悔恨，我的儿子爱上了男生

                                                                                                    文 / 冯 伟

七月，高考、中考陆续放榜，尽管我知道这成绩对于家长和孩子来说是几家欢笑几家愁，不过，从心底深处，我还是替这些莘莘学子从内心深处感到欢喜。金榜题名是人生一大喜事，可是，对于那些成绩不理想，一看到书就头疼、瞌睡的孩子来说，得以解脱，这又何尝不是幸事，毕竟，条条大道通罗马，人生并非硬要靠考试来证明自己。

傍晚，老王约我见面，讲述就从考试开始，从孩子开始。未见面时，老王电话里和我联系，说今天他故事的主角是他的孩子，要请我给他出谋划策。

说真话，看着老王紧皱的眉头，还有那张饱经沧桑的脸，我知道，这一定是一段伤心的往事，是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有时候，我真的于心不忍，要再次血淋淋地剖开他的内心，感受他内心的无助与伤悲。

01绝望后的收获

说起孩子，老王说自己的命不好。

我一脸茫然，不知道，老王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是，我没有追问，有些话，如果他愿意讲，不用催，他也会说，有些事，如果别人不愿意说，即便探根寻底，得到的答案也未必是真心话，和事实相距甚远。

见我只自顾自地喝茶，老王才略显尴尬地对我讲，他经历过两次婚姻。第一次婚姻虽然是自由恋爱，可是任凭自己如何的辛劳耕作，婚后五年，妻子的肚子就是无法鼓起来，也去过许多医院进行过检查，可是，两人的身体都没有问题，为这，老王只能时常仰天长叹，甚至怀疑不是自己，就是妻子上辈子造了孽。

其实，老王说，婚姻到了这一步，受伤害最大的不是自己，而是女人，是那个一说话就脸红，一言不发就只知道流泪的妻子。老王说，他对不住她，自己一家三代单传，父母对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香火”观念，非常重。于是，在父母亲的威逼、胁迫下，最终，老王和前妻分道扬镳，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说真话，在内心深处，我很是不喜欢老王这种凡事都往他人身上推的托词，虽然说一个家庭没有孩子是不完整的家庭，但是，在我身边，同样有着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生育的夫妻，他们照样恩爱有加，过着让人羡慕的生活。

或许，我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了自己的情感，让老王有些尴尬，他最终承认错的是自己，是自己内心深处过不了没子嗣这个坎，父母，只是他决定与前妻分手的一块可有可无的筹码而已。

我笑笑，有些事对与错已经不重要，就如同一条路，你已经走了很久很久，现在后悔，说当初不该选择，又有什么用呢？只是，在心底深处，我们该明白，所有的路都是自己的选择，都要去承受与此而来的重担，还有责任。

老王说，他很幸运，分道扬镳后的前妻没有怨他，每次不小心遇到了，总会小声地问候自己。老王说，有些事就是这么的奇怪，与前妻离异后，两人又各自成了家，再婚后，两人竟然都有了各自的孩子，他说这不得不归结为宿命，世事无常，令老王与前妻唏嘘不已。

正是基于这样的种种原因，老王对再婚后生下的这个男孩宠爱万分，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都为人父，我了解他的这份爱。这个世上，任何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为了孩子，每一对父母都愿意遍尝生活的艰辛与苦痛，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孩子的健康与快乐，这本无可厚非。只是，老王说，他没有想到的是，生孩子容易，养孩子难。他错了，错在自己的无知，还有麻木。

02有一种爱叫漠视

老王说，这份姗姗而来的“礼物”，让他心理失去了理智，不能正确的面对生活，以至于让后来的日子里只懂得拼命地去满足孩子物质上的要求，不懂得去和孩子沟通，正常地教导，最终酿出了苦酒，发生了悲剧。

老王说，他记不清儿子是什么时候出的问题，只记得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提前下班回家的老王撞见孩子穿着妻子的裙子坐在客厅看电视，那一刻，老王大脑“轰”地响了一下，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而少言寡语的儿子也愣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天气太热，穿着他妈妈的裙子凉快。

老王说，他太大意了，太不应该了，甚至后来孩子提出穿着妈妈的裙子凉快，他也想要一条裙子在家穿，自己都荒唐地答应，要是当初他多一份心眼，多和孩子交流交流，也许就不会有他今天无休止的懊恼与悔恨。

老王告诉我，等他和妻子发现儿子的情况时，已是让他无力回天，羞愧难耐。更糟糕的是，孩子高三时，性取向严重逆差，竟然爱上了同班男同学，要班里的男同学和他谈恋爱，寻死觅活，让全校一片哗然。结果，没有任何意外，学校劝退，让老王带孩子回家治病。

老王讲，那天，他去学校接孩子的时候，尽管班主任老师一再地和他讲，这是病，孩子也不愿意，让他尽量对孩子好一些，不要粗暴，但是，老王说，内心的那份屈辱被点燃了，怒火在焚烧，第一次，在他人面前，老王狠狠地暴打了孩子，他原以为，这样可以消除心中的怒火，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他告诉我，打了孩子之后，他很快就后悔了。孩子先是昂着头看着自己，继而单手蒙着眼睛在小声的哭泣，这表情，这场面像极了自己前妻委屈时的模样，那一刻，他如同五雷轰顶，内心犹如刀搅。他说，他宁愿自己的儿子，像个粗人一样对自己吼叫，或者像个男人一样怒视着自己，而不是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

03红尘炼心

带孩子回家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老王内心异常的焦躁，他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孩子会心里出现疾病。他告诉我，那段日子，他请长假躲在家，怕出门，怕遇到熟悉的人，问他孩子的事。他甚至觉得，出了心理问题的不是孩子，而是自己。

窝在家里查阅了大量的资料，老王对儿子心理的问题总算有了一些了解，针对情况，其认为要改变孩子的问题，首先要树立孩子的男子汉气质，为这，他带孩子爬山、跑步，疯狂地锻炼，孩子如果不愿意，或者不坚持，老王就对他挥拳头，老王甚至觉得，那段时间自己像极了电视里特种部队里的魔鬼教官。

经过一个多月的魔鬼训练，老王明显从孩子身上看到了改变，如果说曾经儿子身上有的是阴柔，那么，现在看到的就是阳刚，孩子刚从校园里出来的那种惯有的稚气已经完全消失，甚至还学会了大口的抽烟，大杯的喝酒。可是，老王说他错了，孩子的外在可以改变，但是，内心深处的那份异样却没能得到扼杀，只是受到了压制，在适宜的气候下又会出现反常，而且越是压制，反弹越是厉害。

父母永远包办不了孩子的一切，他的路，还得他自己走。很长一段时间后，孩子提出要去外地打工，换个环境生活。老王夫妇欣然同意，托熟人到临沧给其找了一份工作，希望孩子能重新做人。可是，几个月后，老王夫妇担心的问题还是发生了，一个朋友在酒吧里看到貌似老王的儿子，他化了妆，穿着裙子，尽管那朋友说得很婉转，说也许是自己眼睛花了，可能看错了，但是老王知道，朋友没看错，只是给自己留了面子而已。

随后，老王与妻子赶到临沧，在孩子租房里翻出了大量的女性衣物，并为此狠狠地暴力惩罚了儿子，可是，一切都无用。打骂完孩子后，还得替他收拾这乱摊子，陪着他四处寻医。

也许，心病真的难治，更也许，老王说自己遇到的都是“假医生”，花了大把大把的钱，可是，到头来却仍旧什么都不能改变，自己的孩子仍旧不爱武装爱红妆，逼紧了，孩子最后以死相挟，老王和妻子彻底傻眼，老两口只能瞪眼摇头，无奈地叹息。

04变性，路在何方？

日子，在一天天的行走。

孩子在一天天的长大。

病情在一天天的加剧。

孩子，离老王夫妇想要的生活方式越来越远，看着孩子痛苦不堪的模样，老王夫妇同样饱受折磨。

老王，不得不正视孩子的问题，在网上搜索、咨询了许多关于变性的相关问题，甚至还攒够了足够手术的费用，只是，老王始终无法鼓起带孩子去做变性手术的勇气。他告诉我，手术的技术虽然已经成熟，只是，他实在不敢想象做了手术后，孩子将会面临怎样的生活。

他说，他已经老了，无法再为孩子遮风挡雨，未来的路上，纸是包不住火的，世俗的眼光，还有那些漫天的流言蜚语，他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能否承受得了。左右都是难，进退都没有路，这正是他无法下最后决心带孩子去手术的真正原因。

老王的孩子只是单纯地想改变自己的性别，而老王看到的是改变了之后该在人生这条路上怎么行走？他告诉我，他在等，等一个让他下最后决心的契机。其实，我知道，老王没有说出他内心深处的最后一丝希望，他在等的不是一个契机，而是最后那么一丝希望，他在等，孩子出现能扭转内心情感的一份奇迹，只是，这奇迹太渺茫了，是否真的会出现，老王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05最后的忠告

在故事的最后结束之际，老王半是无奈，半是心酸地道出了他找我讲述的真正原因。

和大多数心理压抑过多的人一样，其一是心理宣泄，将那些在现实生活里无法对他人启齿，闷在心底里的话讲出来，关于这一点，不用他说，我能理解，但是，很大多数寻找答案，寻找帮助，寻求心理安慰的人不同，老王告诉我，他讲述的另外一层真正原因是忠告。

他说，这么多年，他和妻子内心深处始终压着那么一块石头，他们不敢说，也不敢将那份心底深处的悔恨表述出来，也许，只是也许，孩子出现如此的病情或许与他们的教育有关。老王说，妻子与他的大男子观念不同，妻子喜欢小女孩，小的时候，一直将儿子当女孩养，给儿子买花衣裳，花裙子，扎头发，这种错位现象直到上了小学之后才慢慢得到转变。

老王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痛苦，半天闭着眼不愿意睁开，我知道，他是怕我看到老泪纵横的样子。

可老王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同样满脸的愕然，我不知道，一位明明是站着撒尿的男生，却偏偏被父母给套上他们喜欢的连衣裙，然后认真地对孩子说：“乖，你看，你多么的漂亮，你真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噩梦。

沉重的话题终于结束，屋外，没有风，也没有雨，天却异常的暗，仿佛黑夜提前降临，让人说不出的压抑，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对转身即将离开的老王说，“我多么希望此刻能有一个惊雷！”

老王一怔，缓缓看了我一眼，消失在街头，消失在茫茫人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