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了自儿时就牵起的手,临别时十九年的温度还有些存留。
抓住了自儿时就牵过的手,相逢半载过后的风尘还有些泪流。
——题记
所有的故事不一定要有一个结局,但必定有一个开始。我与她相识得早却不曾提起过。六月七号的早上,当我坐在去往考场的公交车上,看着窗外有些拥挤的马路,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我从未有过像那一刻心底涌起的那般失落和害怕,街边的梧桐树把透过的阳光圈成一点一点的光亮,可是却透不过车窗。
最遗憾的不是在告白之后就没有了对白,而是在告白之前连对白都没有发生过。
从未喝过酒的自己在毕业酒席上喝得半醉,之所以留一半清醒,是因为我想记住鼻尖的酸楚。我没想到那个我和她一起走过很多次的四季,在十二个月份中挑选了一遍,最后把九月塞进我的口袋,塞得那样匆忙,我甚至都没感知到它的温度。但是我一直在想,也许四季是对的,九月真的很适合离别——你从起点出发时,上午还存着夏天未散尽的余热,额头上滑下的汗珠可以混淆眼底的波澜;你到达终点时,黄昏吹起的有些凉意的风会替母亲提醒你该裹好风衣了。
对啊,当在终点下车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拽拽自己的衣角,然后又想起自己已和她隔了一个远方那么长的距离。自此,想念开始成为了一种仪式。
秋天的月亮是绽放给异乡人看的。在这个城市里,总觉得月亮离自己很远,也许是我看惯了她给的月亮,而今才明白,自己是在一片由钢筋水泥包裹而成的地方看月亮,距离自是远了,因为这里的月挂在高耸的楼顶,而我的月却挂在她的眉梢。说到眉梢,不得不提起她的容貌:两弯黛色的眉毛生得恰好,每一弯眉毛下又嵌着一颗眼睛,像围困在沙窝里团团打转的溪流,明亮而清澈。瘦而挺拔的鼻子像隔在两汪溪流中间的小丘,为画龙点睛之处。此外,还有那樱桃一般的嘴、桃花一般的颊……这样的容貌谈不上惊艳,但可以过目不忘。
所期盼的这个城市的雪没有如约而至,而她那里却早已大雪封城。所以我想回去看她这件事,除了邻近的假期,看雪也是一个很好的幌子。行李这种东西只有在归途上的时候你才不会嫌它笨重。返程的火车厢很挤但我很庆幸我手里攥着一张窗边的票。火车路过城郊,一望无际的原野像氧气那般自然地、瞬间填满我整个视野。那是整片的小麦地,因为寒冬时节自带些许苍白的色调,所以麦子呈现出的是一种不起眼的暗绿色。还记得她曾说过,于冬日而言,除了雪,便只有这依然努力生长的麦子能令她倾心了。
下了火车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办法和她拥抱,于我而言,这里的山是她,水是她,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和身边的每一个路人也是她。和她拥抱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毕竟离开总发生在拥抱以后。
回来的时候那雪却是化了,得以显露出远处的山来,两道明朗的轨迹延展成黛色的眉,那汪最清澈的湖凝成了眼睛,一棵最苍翠的松柏便是她的鼻子了,而我们则是覆盖在她肌肤上的每一处毛孔。
她是生我的地方,也会是葬我的地方。
又过了一个冬,又要离开半载。等再相见的时候会有麦浪,金灿灿的、风一吹就会浮动、停不下来的那种。
她的名字,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