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典典的蟹妈
“给你五百万,把你老公让给我!”
暗夜中,莫莜看不清对方的脸,迷雾横亘在眼前,她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个精干的短发小女子,对方唇上的口红在月光下闪着妖艳的光芒。小女子身旁矗立着一个高大男子,戴着墨镜,俨然就是黑社会老大身边的护法使者。
莫莜未置可否,小女子将一个皮箱扔在她面前,箱盖啪的一声自动打开,里面满满的红色钞票码得整整齐齐,毛爷爷在每一张钞票上朝她颔首微笑。
“钱拿走,人归你,带她离开这儿,越远越好。”小女子朝墨镜男努了一下嘴。
墨镜男嘿嘿狞笑数声,俯身合上皮箱,拎起,走到莫莜跟前,突然一把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救命啊!”
莫莜尖叫一声,突然醒来。原来是一场噩梦!
龙谦吓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莜莜,你没事吧?”
“做了一个噩梦,吓死我了!”
龙谦“哦”了一声又躺下来,嘴里咕噜了一句:“梦是反的,睡吧!”很快又打起了呼噜。
莫莜睡不着了,她想起白天午间,办公室里的情景。
(一)
午饭后,女同事们闲着无聊,纷纷讨论那条微博走红话题“给你五百万,把老公卖了同意吗?”
“必须卖啊,两百万都成!我拿着钱,环游世界去,再也不用给他当老妈子!”四十岁的严姐出语惊人,瞬间引发众人对各自老公日常生活中无所作为之劣迹的强烈不满,有人甚至开始流泪诉说当年生娃与老公和婆婆闹革命的痛苦往事。
地区销售经理黄勇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女人们互相递了个眼色,闭上了嘴。黄勇走过莫莜身边,冷冷地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莫莜心中砰砰直跳,她不知做错了什么。这位空降到总公司的地区销售经理黄勇,级别在莫莜之上,来了不到一个月,总是对她的工作找茬儿。偏偏是,他每次找的茬儿,的确就是茬儿,令她无言以对。好在黄勇只是私底下与她交流,并没有把问题上报给公司总裁,她也实在拿他没办法。
“莫莜,我知道你曾经是这个公司的销售冠军,但我们不能总是以回扣方式讨好老客户,我们需要开发新的潜在客户,不然五年以后,你手中的客户很可能变为零……”
莫莜盯着黄勇的脸,心慌意乱,她只听清了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只看见他的嘴在动,却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当他问她听明白没有,她含糊地说了句“是”,马上意识到回答有误,立即改口说“听明白了”。黄勇摆摆手,让她出去。
莫莜慌不择路逃出黄勇的办公室,脸有些发烧,她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黄勇来到这家公司,他身上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并没有让她害怕,反而令她着迷。女人对男人,遇弱则强,遇强则弱,不是没有道理。
“黄总是不是看上你了?”严姐凑到莫莜的座位上,偷偷对她说,“姐是过来人了,听我说,有的男人啊,越是喜欢一个女人,越是故意对她横眉冷对,你要小心哦!”
(二)
一个月前,莫莜刚刚与龙谦庆祝了七年结婚纪念日。
结婚纪念日当天,他俩在微信上互发消息调侃:
“莜莜,结婚七年了,你痒不痒?”
“痒得很哪!”
“让我给你挠挠?”
“隔靴搔痒,不管用啊!”
“好啊,看我晚上回家怎么收拾你!”
莫莜与龙谦是大学自由恋爱结婚的,但是,在他俩结婚之前,由于龙谦父母的阻挠,颇费了一番周折。不过,最终他俩还是牵手了。在B城,他俩一个做销售,一个做管理,辛勤工作,几年之内从租房到贷款买房,日子过得如芝麻开花,节节高。
然而,两人之间,有一个问题不能提,那就是孩子。每次龙谦一提起,莫莜就跟他急。
“女人为什么一定要生孩子?只有对婚姻不自信的女人,才会用生孩子这件事来保全婚姻!”
“可是,莜莜,再拖下去,你就错过最佳生育年龄了,对你身体不好。除非你真的打算做丁克一族。”
“我就要做丁克一族,怎么了?你是不是想通过生个孩子来拴住我啊?”
“好好好,我不跟你争了,你想咋样就咋样。”
每次因为这事吵架,最后总是龙谦缴械投降。
接下来的日子里,谁都不提要孩子的事,仿佛孩子是个第三者,来了后会破坏他们目前的亲密关系。
幸福的日子过得太快,转眼间俩人结婚有七年了。七年的时间,足以让所有的激情都平淡如水。可是,对于莫莜和龙谦来说,只要不触碰雷区,依旧柔情蜜意,你侬我侬。别人谈及色变的七年之痒,在他俩看来,不过就像平常被蚊子咬了一样,挠或不挠,时间长了都会好的。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说嘴打嘴,这痒,真的来了。
(三)
在黄勇的耳提面命之下,莫莜这个月增了三个新客户,整个公司的销售额比上个月大大提升,销售团队的每个人都兴奋异常,不用说,这个月的工资加提成肯定超了上个月。个个拖家带口的,谁跟钱有仇呢?
“晚上湘鄂情,我请客!”黄勇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他对销售部宣布完这个消息,转身回到了办公室。
销售部人人欢呼雀跃,莫莜望着他的背影,觉得黄勇这个人,其实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冷淡。也许,他就是古龙笔下的西门吹雪,道是无情却有情?
晚间的庆功宴上,觥筹交错,每个人都喝了不少,啤的白的,一起灌,很快席间有人脸红了,有人脸白了,说话没了把门。平日里敢说的,不敢说的,都喷了出来。唯独没人敢开黄勇与莫莜的玩笑,尽管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大家尽情喝,完后不尽兴的话,咱们再去KTV。”黄勇张罗大家喝酒,自己却滴酒不沾,“恕我无法奉陪各位喝酒,一会儿我还要开车。”
那一晚,莫莜坐在黄勇旁边,闻到了他身上散发的淡淡烟草香味。她偷偷看了他一眼,他也恰好在偷偷看着她。她赶紧回过头来,低头猛喝了几口酒。
莫莜喝过很多酒,做销售这一行,哪个不是酒缸里练出来的千杯不醉?可是,今夜,她很快就醉了,头晕目眩,想吐。她跑进了卫生间。
桌上的手机在静音模式下一闪一闪,是龙谦打来的电话。
莫莜在卫生间吐得一塌糊涂,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摇摇晃晃,差点摔倒,黄勇上前扶住了她。
“莫莜,我开车送你回家吧。”
莫莜抬头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熟悉而又陌生,迷雾升腾起来,她恍惚间进入了昨夜的梦境,这……这不正是那个拿着匕首的墨镜男吗?
“不不不,我能行!”
她惊慌地推开黄勇的手,脚下却拌着蒜,不听使唤。
此时同事们纷纷离席,准备转战KTV。严姐最后一个离开,她拿起了莫莜落在饭桌上的手机。
莫莜只记得黄勇扶她上了车,她一头倒在后座,昏睡过去。
(四)
莫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宾馆房间里,浑身一丝不挂。她惊叫一声,拽过被子盖住了身体。
黄勇衣冠楚楚地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默默地抽着烟,目光依然冷淡。他把她的衣服扔给她,吐出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掐灭在背后桌上的烟灰缸里。
“起来吧,你可以回家了。”
“你……竟然……如此无耻!”莫莜羞愤难当,迅速穿好衣服。
“哼,无耻?你想多了,我根本没有碰你,我是男同,对女人不感兴趣。”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继续说,“不过,我的手机对你感兴趣。”
他打开手机相册,面朝她随手翻了翻,一张张裸照从他指端无声划过。
莫莜大脑一片空白,她扑过去,想把手机抢到手。黄勇将她一把推开,她倒在了地上。
房间门响了,咚咚咚,敲得震天响。
黄勇上前打开门,莫莜爬起来,看到门口站着龙谦、严姐和一位保安。
龙谦疾步抢到莫莜面前,拉起她的手,心疼地问:“你没事吧?他有没有欺负你?”
莫莜一言不发,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龙谦一脸愤怒,握拳挥向黄勇。
“你这个混蛋!”
黄勇抬手握住了龙谦的胳膊,眼光如冰一样寒冷。
“混蛋的是你!我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兄弟,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你什么意思?”
“问你自己,还记得何春兰吧?七年之前你干下的好事。”
龙谦的头嗡地响了一声,他想起了七年前在老家,他与何春兰举办婚事的当晚,他借送客之机不辞而别,偷偷逃出,到B城找到莫莜,此后逼迫父母为他与何春兰退了婚,然后他与莫莜结了婚。
“何春兰让我转告你,她拜你所赐,始终没有忘记你的大恩大德,”黄勇冷笑一声,“她未出嫁便背了一个离异的名声,多年来一直独身。她凭借她父亲作为财政局长的关系,下海经商,创办了自己的企业。我是她的表兄,从小与她一起长大。这些年她安排我到处寻找你们两个,让我寻找机会为她复仇。”
“所以,你就对她下手了?”龙谦指着莫莜说。
“我刚才说过了,我是男同,对女人不感兴趣。我只不过在她酒里下了点药,把她拉到这里拍了几张裸照而已。明天,你们将在各大网站欣赏到她的裸照。我已向我的表妹证明,我做到了她要我做的事,将来她的企业分我一半的股权。我的代价,不过是六个月的牢狱之灾,而你们,哈哈哈……”黄勇狞笑着,他的样子,跟莫莜梦中一模一样。
“这些话,你留着到派出所去解释吧!警察马上就到!”严姐走上前来,把手机递给莫莜,“这是你的手机吧?幸亏落在饭桌上了,我接了龙谦的电话,自己先打车跟到宾馆,又催他尽快赶了过来。”
(五)
经过那件事情之后,莫莜辞职离开了公司。龙谦请了年假,陪她到处旅游散心。
可是,那件事情,像幽灵一样盘踞在她的心头,噩梦常常半夜把她吓醒。她恨黄勇,也恨自己。黄勇已经罪有应得,她却无法饶恕自己。七年之痒,这哪是痒,分明是劫!
“莜莜,我们回家吧!”
“好。”
“莜莜,我们要个孩子吧!”
“好。”
一年后,莫莜生了一个女儿。当她忙着给女儿喂奶、换尿布、擦屎擦尿、洗澡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往日困扰自己的噩梦好久不来了。
原来,七年之痒这种病,生个孩子就治好了。她庆幸自己明白得还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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