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微雨、繁闹的商场,人来人往,一杯白水,半纸残稿。
最近重温了《芳华》,第一次看完的时候,只记得当时哭了,却早已想不起当时为何会情绪波动,直到重温时,才对某些片段有了新的感受。记得比较清晰的一句话是:“不被善待的人,最能识别善良,也最能珍惜善良”。对被排挤、被嘲笑、被欺负的小萍来说,刘峰的善良给了她一束光,一束黑暗中依旧热爱生活的光。当日夜思念的父亲去世时,只有刘峰陪伴着她,被舞伴嫌弃汗味时,是刘峰强忍着腰伤陪她训练…。这些苦难生活里仅有的甜,一直被她记惦着,怀念着,感恩着。
心里那么苦的人,要多少甜才能填满?心里有很多苦的人,只要有一丝甜就能填满。这一丝甜,温暖了小萍的芳华岁月。
影片最后,讲到“他们彼此相偎一生,从未结婚,虽然话不多,但是生活反而让人羡慕”。虽然一直到现在也不太理解,为什么他们在一起以后没有结婚,曾经爱慕、温存的对象,兜兜转转几十年来到身边,不是应该结婚,了了多年的心愿。或许,多年以后方能懂得这种平静的陪伴。
时间就像是一张温柔的大网,选择性的过滤到那些使你无能为力的慌张,放大手里紧握的善良。上帝让好人成为好人,就是对好人最高的赞赏,做一个好人,才得有内心的宁静和平和、淡定与从容。
疫情期间的上海,冷冷清清,地铁上已不见熙熙攘攘的交谈,街道亦无往日的车水马龙。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里安稳的运行着。坐的久了,经常提前一两站地铁下来走一走,缓解一下直不起来的“脊梁”。或许因为没有温暖年味的熏陶,开年的冬季依旧裹挟着泠冽的寒风。地铁出口的拐角处,有一个煎饼果子摊位,面积仅有二三平方,门的宽度正好可以放下一个烤炉,装面的桶只能放在桌子下边。由于狭小,连煎饼的灵魂伴侣-果子也只能被挂在墙面上,在风的吹动下,裹着白色袋子摇曳着,除去堆积的物料,房间里只能坐下老板一人,一个短发、瘦小、却很干练的姑娘。
几次经过摊位的时候,总会看到一位保洁阿姨,双手攥紧袖口,相互交叉着放在胳臂下方,一边晃动得缩一缩脖子,试图将脖子更多的放进领口,一边不断拉紧着身上带着斑迹的荧光色的外套,害怕仅有的热气从哪一个口子被寒风偷偷带走。她背对着马路,松散地倚在摊位的门框上,小声地和老板细聊着,装着清洁工具的垃圾车,在旁边的树下停着,似乎也悄悄地听着主人的对话,毕竟疫情下的街道,寂寥得有些许落寞。看见这幕,脑子里还在纳闷,老板做餐饮的为什么会不介意保洁阿姨每天站在门口,且允许垃圾车就在自己的门口。来买煎饼的客人,或许看到门口放着垃圾车,会犹豫得离开吧。带着困惑,和下班后专属的、毫无感情的扑克脸,冷冷地经过摊位。就在刚刚走过的一瞬间,突然一股热浪袭击了我的后腰。那是一种与寒冷冬季猛烈碰撞的温暖,脚下的步伐依然保持原有的频率,一步步地走着。但是扑克脸下的心情,却犹如开了气可乐,细微的感情如泡泡般不停地跳跃着。冬季的街道,寂寥空冷,唯有善良的老板,愿意陪着保洁阿姨,拉着她呆在热乎乎的煎饼炉子旁。或许老板曾被善良温暖过,或许她深知同为世人背后的“只为碎银几两的慌慌张张”。正如为什么绿皮车比高铁多了一份生活的沸腾,因为经历了被人冷漠和拒绝沟通的人,最能知道回应别人的话语是一种尊重。那一刻对老板的不解瞬间化为尊重,同时也生气自己的狭隘,狭隘得如同炉子旁那拥挤的方桌。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铁口。再经过拐角处的摊位时,“老板,要一个煎饼果子“,抬头和老板眼神碰撞时,却发现墙上的菜单写着卷凉皮。“可以换成卷凉皮吗?”“当然可以”,“但是我想吃煎饼果子里的果子,卷凉皮里可以放一些吗?”,“行啊,但没试过,等会儿给你加一点”,“多少钱?”“10元”,原以为多加了一份果子,老板会多收几块钱,毕竟煎饼果子多加一份果子要3元。递给我的时候,老板还讲到,“没加过,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吃吃看,如果好的话,下次给我说”。虽然只有简短的交流,但是那种骨子里的洒脱和大气,使门外的扑克脸,有了嘴角上扬的暖意。
第三天,我拉肚子了。但是我并没有丝毫怨恨,或许是疫情原因,凉皮或者卷菜不能当天卖完,感觉没坏留在第二天卖了。这跟我自己在家一样,没吃完的菜倒掉总觉得浪费,抱着应该不会坏的自信,放到第二天,闻一闻没有坏继续吃掉。我相信没有老板在知道食材坏掉的情况,继续卖。更因为我对这个善良的老板,有足够的信任。或许食材并没有坏,因为我的肠胃是真的上不了排位。
后来,只有老板一人每天坐在小小的摊位前,期待着来来往往的顾客。再没有见过阿姨,依靠在门框上了,可能是因为疫情休假回家了,或许是因为年龄大了,在家享受天伦之乐,无需慌慌张张,为碎银几两再染上沧桑。不管如何,只希望她一直能遇到那个可以和她一起取暖的善良人。
梅雨季,好久没提前下车,再经过时,桌子没了,门框封上了,短发老板也走了。虽然与老板、阿姨、桌子、火炉并未有太多交集,只是在街道上曾有过相遇,但是发现她们一个个离开时,有些许的难过。扭头时,伞上滑落的雨水,滴进脖间,瞬间的凉意袭击后背,跟那晚的暖意一样,来的突然,去的缓慢。
无论她们去了哪里,只愿那芳华里有善良,更有被善良温暖的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