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只在海里开。若你不在,我便消失成泡沫。
2017年11月10号 星期五 阴
1.
其实,我并不愿意离开家乡的海滨小城。
蓝天,白云,绿树哪个城市都有,大海可不是每个城市都有。
潮汐褪去,空无的海滩,一片寂静;涨潮时分,一浪推着一浪,无比壮观。这样平凡而神奇的自然力量,陪伴着我的成长。
“烟烟,你决定了,来上海?”芳菲在苏州,她再次确认我的决定。
“当然,我要去上海,大四那一年如何拼搏的,我自己知道。学校已经安排好了,票也订好了。”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决定。
上海有赵廷熙,那个我高二就开始暗恋的男孩子,大学三年我拒绝所有的约会,只为一份不肯将就的情感。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想来,赵廷熙,他亦懂得我的心思。只不过都在等彼此再走近一步罢了。
是我,正在奔向上海,赴一场心灵之约。
我拖着行李,出了机场,好远就望见接站人群中的赵廷熙。他依然那样闪耀,晨曦般的清爽与温暖。他看见了我,挥了挥手,嘴角上扬,我心瞬间甜蜜。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说的大抵是我那时那刻的心情了吧。
赵廷熙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拉着我的手。谁说上海很大,那么多高架桥,那么多高楼,第一次来会很压抑,很茫然。谁说上海虽然在南方,可是秋冬季节风很大,冬天零下几度,还没有暖气,冬天如不系围巾,地铁口的风,会吹得脸颊生生的疼。
我哪里相信,怎么会相信?上海多好,第一次来,就有心心念念的赵廷熙在身边,踏实又安心,这个城市好大好神秘。即使有风,那也是温暖湿润的风。
2.
爱情的花开了,全世界都很美丽,一切都顺风顺水。
我有学校安排的宿舍,两居室,和另外一个女孩一人一间,公用厨房。宿舍就在学校附近,走路十五分钟,正好经过一个小花园。九月的天空晴朗,紫藤花开得绚烂,微风吹来,摇曳生姿。
白天学习上课培训观摩,晚上自修深造中文英文的课程。平日里,廷熙也在忙他的工作。除了晚上临睡前通电话,白天几乎没有空闲聊天。
周末和廷熙见面,他带我开始认识上海。
“走,我带你去看大海。”去大海边是我来上海的第一个要求,之前我跟廷熙说。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咦,这哪里是海?分明是黄浦江嘛,对面是东方明珠。这里江水暗沉浑浊,没有大海那样深邃的深蓝。” 我站在外滩江边,望着对岸,江水里有几艘游轮来来往往。
江边的风有些大,吹透了我的衣衫,不禁抱起了胳膊。原以为只有海边才会风大,江边也如此,只是这风里没有大海的气息,是另一种陌生的无以言说的味道。
“江水最终流向大海。我知道你喜欢大海,改日天气好,我开车带你去看海。”廷熙在身后抱着我,我没有回头,想,他望着我的眼神,定如潮水般深情。
高中那时,我就知道,我喜欢的他,一定是如大海一样的男孩子。虽描绘不出他是什么样子,但每回到海边时,我就有一种感觉,他可以陪我在海边走很长的路,听海风吹,看海鸥飞,可以不说话,从这头走到那头,仿佛一直可以走到天涯海角。
初见赵廷熙,我就知道他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我一直都相信一见钟情。刹那芳心随君去,你出现我就盛开,你转身我便销魂。
廷熙就是我的大海,我愿意是一朵浪花,盛开在他的怀抱里,直到天荒地老。
3.
廷熙说,待我第一次授课,他会送我一份礼物,暂时保密。我没有理由不努力我的学业和事业。
先前因为我出色的中文和流利的英文被学校录取,这也是学校招收为数不多的外省市半工半读的师资力量。
爱情是最好的动力。在我来上海五个多月后的考试,我第一批顺利通过试讲。接下来的课程安排是将给一家五百强外企的三十多位外事人员,进行为期至少一年的汉语培训。
我将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发给了赵廷熙,那天是个周五上午。赵廷熙回复说下午四点开车来接我。我漫步在公园里,正是春寒料峭时分。公园里有几株侧柏,挺拔轻盈,旁边一丛迎春花,星星点点的黄,已有两三分春意。
“烟烟,这里。”是廷熙唤我,他的车停在公园对面的路口。我看他身着洁白衬衫,坐在驾驶座上。好严肃,他平时是休闲衬衣。
开了后排车门,芳菲坐在那里,我惊喜好久不见。
“廷熙说你第一次开始讲课,特约我来庆祝。顺便想见证,赵廷熙给你什么礼物。”我给苏州赶过来的芳菲一个大大的拥抱。
“搞什么鬼。”我纳闷。
坐在车里,我透过司机后视镜,看到了廷熙看我的眼神,柔情蜜意。我抑制不住地甜甜微笑,想那时我的笑容定是四月芳菲。
4.
廷熙带我和芳菲来到一家小小咖啡馆,掩映在梧桐树下。推门而入,温馨雅致,只有三张木桌,容纳六七人的地方。每个桌上都有一束红粉佳人的新鲜玫瑰花,插在漂亮的花器里。
已经有两个人在,看见我们进来,他俩起身跟廷熙打招呼,原来他们认识。
醇香的咖啡香气迷人,缓缓的音乐流淌进心房,有爱在身边,只想时光永驻此刻,不问今夕是何夕。
不知何时,换了曲子,是我喜欢的《夜的钢琴曲》。
“烟烟,我爱你,嫁给我。”赵廷熙单膝着地,一捧粉色玫瑰花瓣里有一枚闪亮的钻戒。
“烟烟,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礼物。”芳菲拉起了惊喜的我,彼时,我幸福地泪流满面。
我把手放在玫瑰花瓣里,赵廷熙起身给我一个海洋般深情的拥抱,我只愿从此沉醉在这一片汪洋大海里,方生方死,天长地久。
5.
廷熙说,大四那年他本来想继续上研究生,后来他在一位学长的法国红酒公司上海分公司里实习,业务开展地非常好,他就留下来做市场拓展和管理。
他说,工作两年,他还是想继续报考研究生,做新闻是他的梦想。
我说:“无论廷熙做什么,我们都是不分开的,在一起就好。”
回家乡海边酒店的门前,我们举行了露天海滩婚礼,邀请了亲朋好友,简单而温馨。
婚礼后我们没有安排蜜月旅行。一是我的课程刚刚开始,不好意思请假,毕竟我刚刚来到这个城市,很多人都在竞争一个岗位,我想再奋斗安稳几个月。二是廷熙的工作也暂时没有合适的人手接替。
如此我俩商定,待年终我们各自安排好工作,再出去旅行。功课,工作虽然忙碌得不可开交,可一想到有廷熙在,诸多烦恼顷刻随风飘散。
冬季时,廷熙为我买来手套和暖宝宝,说上海冬天家里没有暖气,有时路上风又大,保护好手不能生了冻疮,要不给外事人员上课,一伸出手,却是冻得红通通的手指,影响了形象可不好。
也是,在家乡,虽然冬天下雪,可是家里有暖气,也用不着暖宝宝。记得芳菲也曾特别嘱咐过我,别以为上海是南方,冬天也冷呢,那风刮起来,吹到脸上,也是寒冷凛冽。
6.
近两年了,我已习惯了上海连绵的梅雨,酷热的夏,寒冷的冬,以及四季轮回的风。
我想世上最幸福甜蜜的生活,大致如此吧,有人爱,被人爱。情比金坚,这尘世的幸福可以抵御所有的风寒。
曾经的我,对于爱情我不想努力,即使是微风细雨;如今的我,对于爱情我奋不顾身,哪怕是风雨兼程。
那年11月,廷熙说公司安排他们几个人前往法国考察几个红酒庄园,行程半个月。我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舍,婚后近两年还未曾分开这么久。
廷熙似察觉我的心思,便拥我在怀,说:“等我回来,新年我们去马尔代夫看海。”
廷熙几个人启程的那天,我开车送廷熙去机场,不曾想路上风雨交加,前窗玻璃雨刷开到最大。我竟有些心慌。廷熙一旁安稳我说:“没事,我看了天气预报,这雨不长的,过会儿就停。”
机场里我握紧廷熙的手,不愿松开,廷熙说:“就半个月而已,等我。”看他进了安检的通道,又转身不见,我竟有些怅然若失。
回来的路上,雨是停了,风更大了。廷熙不在身边,只觉得这风凛冽难挨。回家停好车,跑着回家,风迎面扑来,无端的恶劣,两颊清冷,是泪水忍不住地流下来。
7.
廷熙不在,我埋头在紧张忙碌的课业里,白天外出授课,晚上给新的老师上课,一天的行程安排满满的,不是为了那份薪水,只因这份忙碌可以消解我对廷熙的想念。
廷熙在刚去法国的那些天,上海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廷熙开玩笑地留言给我说:“看来,得等我回去,风会停,天会晴。”
一个周日我没有课,在家里看书,外面风呼呼地吹,隔着窗户依然听得见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呼啸着。
手机来电,是廷熙公司的那位学长,说廷熙有什么东西在公司需要我取回。怎么会?莫名心慌,我还是鬼使神差地来到廷熙的公司。
推门而入,学长在,还有几位不认识的人坐在那里,有位长者在流眼泪,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沉重。
直觉令我不敢问,不想问。我漠然地坐下来,只等被告知。
“是从一个葡萄酒庄园到另一个葡萄酒庄园的高速路上,发生惨重的连环车祸,共计七人身故。其中两位是公司这里过去的同事,李伟亮和赵廷熙。公司会安排一切后事。”学长哽咽着缓慢地告知。
不知怎么回的家,冷风吹,透心凉,似坠入无底深洞万丈深渊。
8.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廷熙不在,浩大的上海空荡荡。家乡的大海在北方,大海随时给我指点方向。上海看不见大海,东南西北我一直傻傻地分不清。
整个冬天我度日如年。这个喧嚣的城市里,接连不断的高架桥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冬天的风不近人情,春夏之交阴雨连绵,淋湿着人的心。
很长一段时间,平日里白天若无其事地拼命工作,晚上拒绝一切外出活动,一个人呆在家里,不开灯,很长时间不吃晚餐。
原来,上海,只是名字里有海。这个城市离海那么远。浪花,终会被上海的风吹干。
廷熙,你的爱,如深海。你不在,我愿消失成泡沫。
我是跳跃的浪花,只有大海里才开得出的花。我回了大海边的城市,那里才是我的家。
365天极限挑战日更营 第1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