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了房间,亦或是,她走出了这栋建筑。就像是上了一整天的课,从教室里走出来那样自然,也如同清晨从家里出门一般正常。
总之,她从一个小的空间,来到了一个大的空间,至少这是她的感觉。
她走了出来,面前是一块低地广场,广场有两层,每一层上都分散地摆着些可爱的毛绒玩具,毛绒玩具很大,每一个都比她自己还大得多。
她最喜欢第二层上的,那颗粉色的心。那颗心很大,看起来软软的。
我喜欢那颗心,她心里想着。
天空是暗沉的,像夜晚,虽然现在应当是白日的,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却习惯于此。
似乎这个世界,本就是混沌沌不见天日的。 她一抬头,便看见了天边的晚霞——姑且便形容它是晚霞吧。
绝美的晚霞。
她只能用绝美这两个字来形容。
深蓝色的夜空像一块画布,那处酒红色的晚霞里便含了万千极富艺术感的油画,她细细地看了下,果真里面都是画,还是些名家的,就像是谁,把世界上的珍奇画作一股脑儿地都扔到了天上,然后,搅啊搅,就变成了现在这幅绝美的模样——浩瀚星空。
连世界上藏品最丰富的美术博物馆也难及这天色的半分吧,她想着。
她看着眼前的晚霞博物馆,却只能分辨出最下面的荷兰画家梵高的那一副《星空》,她很喜欢这幅画,有一种梦幻又亲近的感觉。而其他的她一概不识。
她并不为自己的无知而恼怒,只是震撼于此,不自觉的便拿出手机想要照下来。她要把这美景分享给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呢?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只知道,一看到这美景时,自己便想起了他。
我要把这晚霞分享给他。现在她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她通过手机的屏幕,看着自己取景的晚霞,正要按下快门之时,忽然一群女孩子闯入了镜头。
那是一群普通的学生,她并不想去注意她们,因为她们实在是普通,而且——她们妨碍了自己把这晚霞照下来,妨碍了自己把美好的东西与他分享。
她大概有些完美主义的病,抑或是,她认为,给他看的,一定要是最美好最完美的东西。
于是她便放下手机,看着那群人走进了那块,似乎在自己面前,又似乎离得很远的低地广场。
忽然,那些少女争吵起来,开始扭打。
她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扭打在一起,她也并不感兴趣。
她不过是想要照一张晚霞,然后给心爱的人看一看,仅此,而已。
可是她必须等待她们离开,她看着低地广场里面的她们。
夜色中,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似乎与世隔绝,这些人的情情欲欲她似乎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却与自己毫无瓜葛。
她并不想去深想至那些哲学范畴的东西。她只知道自己孑然一身,他人爱恨嗔痴,本是与自己毫无瓜葛的。
这混沌世界中的世人都与自己毫无,她们的七情六欲的亦是如此。
可我也是有情的。她在心想,默默念着那个人。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广场,只见女孩子们扭打着,并开始争抢那些巨大的毛绒玩具起来。
别的她不在意,只是,那颗柔软的粉色的心,也被卷入了战斗。
她离得很远,可是却还是看得清清楚楚——连心的表面那层布被撕开时,布变得粗糙的边缘,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她只是觉得不太开心,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们要把这样一颗心撕碎。
毛绒玩具碎裂的声音,一点一点不断传到她的耳中。
她希望她们停下,因为她们的行为实在不雅致,也毫无意义。
可是她还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但是看着这一切,实在是令人感到无聊,可她还是要看着。这一切与我无光,她心想着,只要等她们离开,我便把晚霞照下来。
她不过是想要照一张晚霞,然后给心爱的人看一看,仅此,而已。
生活就是这么简单。
女孩子们无意义的厮打持续了很久,直到广场的一角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保安大叔,他手中电筒的灯光在她们身上晃动着,灯光照射处,隐约间可以看到她们面目狰狞的模样。
女子却不应是美的吗?
这念头只一散而过,她发觉自己已经在一处房间里了。
旁边有些同伴,都是女孩子,她一个也不认得。她也不想认得。
她看到一个女孩子,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虽不再熟络了,她却一直对她有种说不清的信任与依赖——尽管这个女孩子曾经伤过她的心。
她向她走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这个熟悉的女孩子,和这个女孩子的身高让她感到安心。
她微微踮脚,凑到她耳边说道,“今天的晚霞特别美,”因为这个女孩子比她高出一截,她只得努力踮脚,“就在,在那个Herzen广场上。”
其实她并不知道那个广场的名字,可是她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这个名字,然后说了出来。
之后她们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就这样一行三人上了路,夜空下着小雨,三个人打着一把很大的雨伞,面前是一条潮湿的石板路。
她们就这样沿着路走下去,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走,可是,她还是跟着她们走了下去。
雨一直下着,她在伞下,看着身旁并不言语的另外两人,踩着潮湿黑暗的石板路,默默朝前。
她们走了下去,她好像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刚刚的晚霞——还有,她好像忘记了要给那个心爱的人看一看那晚霞。
她就这样,失了情欲,如傀儡般走了下去,踏上了一条自己选择的,却并不属于自己的征途。
注:Herzen,德语,意为心,复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