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辉死了。
死相极惨。
肠子被活生生拉出来,缠在树干上。油油腻腻,很不好看。
凶手作案后,颇有雅兴,用李辉的心脏蘸着鲜血,在柏油路面上留下一行隽秀行书。
他写道:
死了,抵抗力就强了。
凶手很快被找到,到场的警察封锁了现场简单勘察,很快就确定了犯罪嫌疑人。
从立案到抓捕只用了三个小时,破了派出所建所以来最快破案的记录。
倒不是警察效率多高。
而是凶手,每次题完字都有在后面落款的坏习惯。
医院开出证明,患白血病死掉的女孩子的确是由于水污染导致的,纺织厂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法院给出判决,判罪魁祸首厂长他个十年有期徒刑,赔偿女孩家属精神抚慰金三十余万元。
一旁的书记员用手肘戳戳法官的肩膀,提醒道,罪人李辉已经归西了,没法判十年有期徒刑。
法官说那就判他永世不得超生。
惊堂木一敲,震惊四座,休庭。
说来也奇怪,自法庭宣判之日起,经由媒体这么一宣传,东城中心医院突然热闹起来。
东城区民众,中年,老年,集体“身体不适”。像是中了邪。
医院排起了长龙,赶庙会一样热闹。他们接待了一大堆奇怪的“病人”。
内科,外科,精神科,泌尿科……各个诊室人头攒动。
医院的LED屏幕亮着,上面按挂号顺序排列着病人的名字。
“下一位,11号,请移步二号诊室。”
一位瘦的皮包骨,头花白头发的老人握着病例,拄着拐杖颤巍巍走进来。
“医生,我有病。”
“没事,大家都有病。您坐下来慢慢说。”
“我的肺不好。”老人咳嗽一阵,仿佛要把肺叶咳出来,接着说,“估计是水污染导致的。”
“咳嗽有多久了?”
“东城纺织厂有多少年了?”
“据我所知,有十年了。”
“喔,我啊,咳嗽也有十年了。”老人刚刚坐稳,从外套左边棕色口袋里掏出一软包香烟,“借个火。”
“对不起,医院不能抽烟。”
“那太糟糕了,我得走了,烟瘾犯了,你抓紧给开个水污染导致咳嗽的证明吧,我就不在你诊室抽了。”
“证明我还真开不了,这样吧,我给你开个方子,你调养一段时间。”
老人接过药方一愣,骂骂咧咧走了。
方子上面只有两个字:
戒烟。
“下一位,12号,请移步2号诊室。”
进来的男人胡子拉碴,头发乱如蓬草,身上很重的酒气。推门进来,招呼都没打,径直坐下。
男人一坐下便滔滔不绝,说自己的心情很不愉快,有时候仰面躺着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肝,硬邦邦的像块砖头,一翻身就疼得厉害。肝一疼他就心情不好,心情一不好他就脾气暴躁 ,心情不好就爱发泄,控制不住对自己媳妇动手,打完又心疼又肝疼。问,这是不是病?
“有媳妇不知道好好疼着,反而拳脚相向,那可真是病的不轻。”
医生让他张嘴看下舌苔,掰他的眼睛看了看眼底,找块海绵垫起手腕帮他号脉。
之后,让他捏着鼻子在原地转了十圈。
“晕了吗?”
“晕了。”病人扶着桌子一角,“做这个会对我的病情好转有帮助吗?”
“不会。”
“那,为什么?”
“算对你打老婆的惩罚。”
“先生,你可饶了我吧。打她也并非我本意,一种表达爱的方式,这么说你能懂吗。我很爱她,不然也不会找她结婚。
你是不知道星辉服装厂离我们家有多近,隔河相望,现在出现这种事情,是谁都不想看到的。前几天,你应该也听说了,一个小女孩就因为水污染,白血病,多好的姑娘,死掉了。”男人哭丧着脸,“先生,你给我开个证明吧,都怪这个水污染,我早觉得我这个肝多少有些不对劲,硬化。”说着说着,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
“喜欢喝酒?”
“神了!您怎么看出来的?”
“有话好好说,这位同志,请你把我的酒精灯放下,怎么还喝上了呢?”
“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失态了。不瞒您说,我这人余生就这点爱好了,遇见酒就把持不住自己。不只是我……”男人放下酒精灯,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精,补充道,“我家女人,纺织厂落成后就开始月经不调,现在都不调出规律来了,周期性不调。先生,您行行好,也一并给证明了吧。”
“抱歉,我小小医生能力有限,看点小病还可以,开证明这块不归我管。”
男人气得吹胡子瞪眼,抓起桌上的酒精灯闭眼抿了一口,口中骂骂咧咧,退着出去:“庸医啊庸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