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和我是好朋友,很好的那种。怎么说呢?就是虽然不能为你两肋插刀,但是为了自己,他能插你两刀。没错,他就是我的最佳损友。忒损!
初中那三年,他和我是同桌。用他的话来说是“三生不幸”,用我的话就是“家门不幸”。彼此都太熟悉,以至于我知道他上语文课喜欢睡觉,上英语课喜欢抠脚,而他也知道我上数学课喜欢画猪,还在英语课上写情书。可是即使这样,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语文课上找周公闲聊却依然能拿全班第一,说他踩了狗屎运也不现实,哪有每次都像他这样一踩一个准!据他自己说,“小爷我天赋异禀,就算和周公找茬,周公也未必赢得了我。”边说着,还得意地笑,很欠抽的那种,快把眼睛给挤没了。当然,他也不会知道,我在数学课上的画的那只猪其实就是他,而我在英语课上写的情书都送给了他喜欢的女生。
我们都在一开始就选择了专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方式,不管前途如何艰辛,过程如何痛苦,我们都将经历它,就像勇敢的荆棘鸟一样,等待那尖锐的藤刺,刺透胸膛,唱出它们一生中,最凄绝也是最美丽的灵魂之歌,洒下它们最后沸腾的血液,染尽辉煌。
中考完那会儿,我和阿九约好了一起去找林星儿。因为他和我打赌,如果林星儿接受了他的表白,我就要跪下给他唱征服,而且要很深情,发自肺腑的那种。但是如果林星儿拒绝了他,他就要请我吃一年的早饭。我在心里打着鼓,一边问阿九:“你哪儿来那么大勇气,喜欢她竟然到这时候去追,都毕业了都,还这么自信她会答应你,做梦呢你!”他又是那种欠抽的笑容,坏坏的,“小爷我就是这么有自信!”我翻了翻白眼,这种无厘头的笑话我只在电视里看过。可心里却开始担心,不会真的要牺牲我的双膝吧!回头又想了想,一年的早饭啊,自从我得了一种叫起床困难的“病”,便引起来不能及时吃早饭的“并发症”。我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吃过早饭了,说了简直都是泪啊!狠了狠心,我点点头就答应了,毕竟我三年的情书不是白写的!就算输了又怎样,横竖没人知道我和他打赌,到时候可以耍赖,阿九再聪明又怎么样,还是没有我机智啊!
可是,“你猜得到开头,却猜不到结局。”这种朦胧感直接破坏了原有的计划。我和阿九既没有谁赢,也没有谁赢,那个“赌约”因为林星儿的出国最终成为一个笑谈。我庆幸我的“黄金”保住了,可同时我的早饭也泡汤了。阿九也是一脸懊悔,或许是后悔没有早点向林星儿表白,或者是惋惜我没有跪下唱征服,又或者是其他。唉,谁知道呢!
再后来,又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中考成绩中我的语文第一次超过阿九,坐上了第一名的宝座。或许是给我的补偿吧!三年的情书总算没有白写。而阿九的英语也第一次超过我,可能是因为抠脚次数太多,感动了赤脚大仙……
唉,人生啊,峰回路转,有时山穷水尽疑无路,却忽见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和阿九又到了同一所高中,关系比以前更“好”了。“好”的程度太深,让我承受不起。
他明知道我爱睡懒觉,却故意和我作对。早早起来就发神经,一脚丫子踩上我的床,“嘭”的一声顿时把我吓醒了。
惊魂未定的我,睁开眼看见的不是倒塌在废墟中的学校,而是阿九那经典欠抽的笑。于是我果断出手,快、准、狠,一巴掌拍过去,之后整个宿舍楼都是阿九的哀嚎。“我的脸啊!……啊……”
作为报复,我以后早上再也没睡过懒觉。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了!阿九这熊孩子,忒坏!每次吵醒我之后都溜得远远的,我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而我报复他的方式,就是霸占我们班第一的宝座,之后的追求就是全年级第一的位置,至少在语文上,阿九再也没能压过我。他一度痛心疾首地向我抱怨,像是我偷了他家西瓜似的,“得!就当我送给你好了。”我也是醉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不会快一秒,也不会慢一拍,就像调节好的水流,每一次地流动,都只有那么多流量。它不会想暴雨一样倾盆,也不会像细雨一般缠绵,留给我们的是满地黄花堆积,风吹起,又过去。
高三了,一切仿佛都还没有变。阿九仍然喜欢早早把我吵醒,然后闪得飞快,而我也一直是班上的“文曲星”。但是,即使是在相对安全的学校里,也是危机四伏。在危机到来之前,我们总会得到一些提示。
那天英语课下课,我跟阿九说:“我右眼皮使劲儿在跳,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阿九不以为然:“没准儿你眼皮子抽筋了。不用担心,语文课上多睡睡就好了。”
我呵呵一笑,这丫的肯定没安好心,我才不会让他得逞!
那天,学校放假。我因为有事,要晚一点走,就让阿九别等我了。
等我忙完出校门经过路口拐弯的时候,看到前面一大群人围着,我的不详预感更强烈了。
好不容易挤进去,触目惊心的,是地上的一大滩血,还未完全干涸。旁边是辆自行车,很特别的紫色车轮,跟阿九的那辆……糟了!是阿九!
我急急地问着周围的人,每个人都说得不一样,但总的来说就是“一辆汽车撞上了这辆自行车,之后那个黑心司机逃逸了。”不过庆幸的是,有好心人打了急救电话,事故发生没多久就被送去了医院。
我顾不得听下去,忙问了送去哪家医院。
“第三人民医院,离这儿也近些。电话是我打的,希望她能安然渡过危险……”一个憨厚的大叔跟我说。
我向他道了谢,便急急忙忙打的去医院。到了医院,却被告知正在做手术,我一下子瘫软在地。
我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便接到一个电话,是九姨的。
我对着手机一下子就哭出声来,“九姨……阿九他……出事了,你快来……”
手机对面传来的却是阿九气急败坏的声音,“我去,果然是你在咒我,害我摔了一跤……”
我一下子愣住了,“你还有气儿?”
“本来还有,现在有也被你气没了!”阿九直接挂断电话,我一个人在医院,瘫倒在地,满脸是泪,看上去傻兮兮的。
直到我回家,我才知道是阿九把他的车借给别人,然后拿了我的车。本想捉弄我来着,可是车子“认生”,没行多远,就摔了一跤,然后去医务室处理伤口。等到一拐一瘸出来时,才用他妈的手机打电话给我。报应就是,他的手机被他一屁股坐坏了。
“你说你是不是灾星?眼皮子跳跳,我就摔了一跤!”阿九很气愤,唾沫横飞。
我叹了叹气,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他,而是一下子难过起来,“你说,如果今天你没有把车借给她,那之后会发生什么?”
他也倏地沉默起来,想了好半晌,才说:“不知道,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是啊,不知道就是最好的结果。我们循着生命的轨迹时而加速前进,时而减速慢行,而对前途的迷茫就是我们前进的动力。因为我们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我们可以鼓足勇气义无反顾地向前进发,无所畏惧。不管我们在何处停止,至少我们存在过,这个世界都明白我们生活的意思,这就足够。
在之后,每次我和阿九想到这件事,我们都唏嘘不已。或许我们都庆幸着,那个被带走的人不是他!
高考之后,我们都毕业了。
曾经啊,我们都梦想背着吉他,踩着脚踏,迈起步伐,留下一路高歌。然而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我们的豪情壮志都变成了无语凝噎。面对现实扑面而来的厚重感,我们的成了迷途的羔羊,即将流浪远方。
写毕业留言的时候,大家眼睛都红了,亮汪汪一片,连一向坚强的阿九也哭了。
阿九颤抖的手根本握不住笔,我便取笑他:“哟,这哭哭啼啼的小女人模样是要出家还是出嫁啊?!”
他那泛着泪花的双眼不屑地斜眼看着我,“我要是出家,你就去卖鸭;我要是出嫁,你也是陪嫁!”
出了校门,我们回头再看最后一眼母校,心里默默地道一句“再见”!
阿九也告诉了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其实,我跟你打赌向林星儿表白,只是想帮你牵红线,我知道你也喜欢林星儿。”
“我知道!我写了三年的情书给她,她一次也没回过我。最后一封,我就署了你的名字。”
“靠!阿姨怕你早上起不来耽误学习,我就故意把你吵醒,说来我也很吃亏,还挨了你一巴掌,疼死小爷了!”
“我知道!你后来吵醒我的时候,我早就醒了,怕你毁容,没舍得再打你,怕你嫁不出去……”
“我去!你什么都知道?”
“难道你不知道?”
“不说我还忘了呢!数学课上画的猪就是我吧!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