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刚搬到杭州住时,我一直处于没盐也做菜的状态。一则因为自身甲状腺有恙,只能吃无碘盐,寻常超市总是没有卖的,之前买的留在帝都忘带了;二则倒也没那么矫情,外边碘盐做的菜我也吃的津津有味,其实就一个字,懒。
懒得买,便过起了没盐的日子,做菜一律用酱油,白灼秋葵点几滴酱油,白灼芦笋点几滴酱油,能白灼的菜都白灼,不能白灼的菜一律混了排骨或猪蹄煲一起,也是倒进去几勺酱油。终于,到今天酱油也用完了……
昨天邻居一小姑娘在伙伴群里问我,“大哥,你家做什么菜啊?”,我说“芦笋、西兰花、茭白、排骨混一起乱炖,来吃不?”她说“听着不错啊!”,我说“唯独没盐、没米”,小姑娘吓得一哆嗦说“我还是回家吃泡面吧”,想来没盐在大家看来还是挺惨的,其实她不知道我不仅没盐,料酒、生抽、大料、花椒……这些都没有。
在没盐的日子里,我一直在不咸不淡地读高军的《世间的盐》还真是贴切得很。
2、
高军这本书算是一本随笔集,杂得很,有身边的奇人异士,乡里俗事,文人轶闻,也有偶得的写物品的小文,他在序里说是因为学电脑打字,觉得纯打字太无聊,便断断续续在豆瓣上写起了文章,最后被大家喜爱而结集出版,所以他引了陶弘景的《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自我解嘲“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寄君。”
这个说法是他自谦之词,倒也未必不可信。整本书读下来,有娓娓道来的,有戛然而止的,有回味无穷的,有拍手称妙的,有些文章文字有古风雅趣,有些文章又像山药蛋派的文字,乡土气息浓厚。读完掩卷,再看书名《世间的盐》,觉得起的甚好。
盐的咸淡在于人用的多少,多了齁人,少了寡淡,而且每人口味不一样,用多用少全在于一心,所以中式菜谱一般不量化,盐少许,多妙,不好吃之时你没把握好,别怪我。高军在豆瓣上的网名叫“风行水上”,书末尾评论说“风行水上,自然成文”形容高军的文字,再恰当不过。
3、
这本书我基本是临睡读完的,每天睡前读几篇,有时候看着看着就困了,有时候看着看着就笑了。他写《我拿蚊子没有办法》是这样写的:
偏巧这时有个蚊子飞来了,我伸出手臂,知道黑暗中打它不着,心想你喝两口走吧,做人不要太小气,豁出去一钱血,我胀死你。但蚊子偏不喝,估计我提供的部位它不是很满意。我又把腿从被子伸出来,蚊子还不喝,没想到这厮嘴刁钻得很。我把被子撩开一角,把屁股亮出来,心想这是我身上肉最丰美的地方了,够意思了吧!
他写《王八拳考订》
王八拳起源于一妻多妾制的中土大唐,大概是在五世纪,发源于黄河、长江、珠江三角洲一带,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王八拳吸取了家畜的技击特点,取猪、鸡、马、牛、羊之长,比如猪拱、鸡刨、马蹬、牛顶、羊跳;……讲究的是:出手如风扇、挨打发哭声,在技击中包含有挠、掐、咬三种动作。
高军是60后,定居安徽合肥的画家,平时画画也写字,所以书里也很多旁征博引,以及文人轶事,读来并不寂寞,但他的旁征博引并不像阿兰德波顿试图去论述明白旅行的意义或哲学的慰籍,也不像小顾聊绘画给读者提供一些乐子以起到引入门口的作用。他的这些随笔从功效的角度来看,读完是完全没用的,就像一把可有可无的盐,但你要说真是可有可无吧,生活有时候不就是这样,要没了这点盐,看起来就有点惨,要尽是这些盐,又看起来太闲了。
4、
说起来,我以前的博客和现在的微信也属于此类文字,没有任何功效,只自娱自乐和给朋友们的生活加点闲趣。
有一次朋友间闲聊,又问及我到底想做什么,在他们看来可能我总在不务正业,跟一个好奇的熊孩子一样,东看看西看看,这边摸一把,那边擦一下,不安份却又无所作为。我有时候也困惑,自己还真是百无一用,但又算不得书生,因为读书也不求甚解。后来困惑着困惑着也就坦然了,世间万物总是有点用的,女娲补天留下一块没用的顽石不还被跛足道人带入尘世爽了一圈,也算是个作用吧。
有时候聊以自慰,想着也许看着看着,想着想着就明白有什么用了,再说总得有人当盐不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来来往往的人,有时候累了倦了,忽然就TM恼了,烦了,不想干了,这时候看点白白的盐,嘴不淡了,也就安静了,有句广告语说“嘴闲着特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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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的盐》最后一篇叫《跟你那个朋友说:不要写了》里边讲了一个小段子:
斯大林爱作诗,他不大想让人知道。有一天他寄了几首诗给帕斯捷尔纳克,说是有一个朋友作了几首诗,你给看看,提提意见。话说得很谦虚。帕斯捷尔纳克在家里把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怕孩子吵又拿到林子里看了几遍,得出一结论:“这写的是个甚!”当他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自己浑身害怕得直打摆子——这个诗是斯大林写的,怎么办?明说,犯上的罪过;闭着眼恭维他,那还不如去死。左右不是个法儿,在家踱来踱去走了一夜,第二天他打了个电话给斯大林说:“跟你那个朋友说,不要写了!”
这篇放在最后一篇,讲完段子便戛然而止,想来高军也有自嘲之意,写文字的人多多少少担心自己生产了垃圾污染了环境,虽然现在都发在网上,连纸都不浪费了,但总还是想着:倘若大家都不喜欢,那我还是不要写了。嗯,我是有自知之明的,写的不咋地,全当练习打发时间,哪天大家不喜欢读了,给我留个言:
“跟丫说,不要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