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阅先生
赵同学文笔好,作文写得溜,作文上语文老师总让他出来念作文,以为标杆;钱同学文笔也不差,检讨写得好,班会教育课上班主任常让他出来念检讨,以儆效尤。同学们对于二位同学的妙笔生花,都心生仰慕,却又各有不同:其一、赵同学念作文时同学们满脸崇拜,而赵同学则满面红光;念检讨时则满面鄙夷,而钱同学则低眉垂脸;其二、作文如正常月经,周期性地会正常来临,大家习以为常,而检讨则如月经失调,非周期性紊乱地来临,让人惊喜有加又忐忑不安。
更为巧的是,班主任孙老师将二位同学的位置编排在了一起,在班主任眼里,赵同学是好同学,钱同学是差同学。不仅赵钱同学,班里很多的好差同学都是混编到了一起。据说,这是经过考量的,原因也据说有二:其一、根据多年经验,同学之间是可以传帮带教的,毕竟钱同学还是可造之材,给他一个标杆在旁,总是可以催人奋进的,毕竟榜样的力量是无形的,至少人们都是这么说的;其二、孙老师喜欢悄悄地在窗户边巡查自己的学生,就如同大王巡查自己的领地那般不动声色,作为班主任,能重点关注到的两类同学,好同学和差同学,当然不好不坏的同学也偶尔能用来关注,这统筹工作法可名曰“十个手指弹钢琴”,而一旦巡查起自己的领地,他的目光也不必四方流荡,这样显得节约视线,集中精神。
可是,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是能如人所愿的。在实践中,又至少两点是与孙老师的理论考量有冲突的:其一、孙老师每次巡查,起初是有重点观测点的,慢慢他的目光总是无法控制一种贪婪,他试图掌握王国的每一寸风吹草动,甚或竟然无法专心地“十个指头弹钢琴”;其二、人的影响人相互的,不仅好同学可以传帮带教差同学,差同学似乎也能耳濡目染好同学。 而赵钱两同学的搭配却又让班主任喜忧参半。喜得是,赵同学从来没有沾染同桌贪玩、迟到、早退、开小差、打瞌睡、给女同学写纸条等的不良习惯;忧得是,钱同学对赵同学的传帮带教毫无成效,丝毫没有熏染赵同学严谨、勤奋、讨人喜欢、抢着回答问题、遵守学习纪律等好习惯。
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高中的生涯也快要结束了。当同学们都在暗中较劲的时候,钱同学却依然放任自流显得毫无压力。这次,他再次被孙老师抓住了。他又去和哥们去网吧过夜,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打了起来,弄坏了网吧设备给网吧老板闹到了学校来。本来,这几乎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做次检讨么;可是孙老师早已发现检讨对钱同学而言太小儿科了。再要不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班上只是一个钱同学,大部分同学是好的,还有些像赵同学一样好呢,可是好同学们对于这类坏现象总不免心生鄙夷甚至深恶痛绝,而作为班主任总得为好同学伸手出头。
“你怎么又去网吧过夜玩通宵,这不仅是你个人的问题,还是关系到全班那么多的好同学!你个没良心的要辜负自己的父母,要作践自己,糟蹋自己也就算了,你怎么能影响全班的同学?瞧你给班里带来了什么鬼形象,你不想准备高考就算了,干嘛还来读高三,浪费家里的钱么,你家祖上是打劫的,发了不义之财吧!你是不是又给李同学传纸条了?你写的什么诗啊?什么‘你是恒星我是卫星,永远摆脱不了你的引力只好绕着你一圈又一圈?’什么玩意?绕着恒星转的明明是行星、彗星或者小行星,哪是卫星?还会是神舟飞船!你物理是语文老师教的吗?”
“我的语文是老师您在教的…”钱同学怯怯地向孙老师说道。
“住嘴!你以为李同学喜欢这些么?这哪是诗?人家明明是已经不堪你的扰乱了,她还要准备考大学呢!变态吧就知道调戏女生!信不信我向校长申请开除你?还顶嘴!当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孙老师的一顿狗屎之骂,犹如五雷轰顶,竟然轰得钱同学寸草不生七窍生烟目瞪口呆。钱同学如往常般一言不发满心愧疚,却又不得不很佩服班主任孙老师,平时怎么都看不出来,骂起人来竟然能灵活运用那么多的词汇和表情包,维妙维肖得全然不像往常上语文课和班会课时的他,比那种生硬、枯燥和乏味的课堂讲解生动多了。
当然,最后还不是在一场不生动的班会课上来一顿生动的检讨了事。 这次检讨风波还真是让钱同学惆怅难过,首先是这个检讨本来的主题是与网吧过夜玩游戏有关,可孙老师又要他结合着写纸条写诗给李同学,这让钱同学写得呕心沥血;其次他一直很奇怪班主任怎么知道他写了诗给李同学的,是不是赵同学偷看了自己向班主任告的密;再次,事后的李同学,竟然不再理会他了,这应该与纸条无关,因为以往钱同学写了纸条给李同学时,李同学还会托着下巴说道“哦原来你还有这样的诗”。又当然,钱同学早就预料到,李同学最终不可避免地要不会再理他,因为李同学早就说,如果他考不上好的大学就不要再来找她了。他猜对了结果,却没有猜对过程,更没有猜到结果居然要提前实现;且夫结果一旦现行,即便是在预料之中,心里也毕竟犯着老大的嘀咕。
就这样,李同学再也不理会钱同学几乎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即使相遇钱同学也被李同学视若无物,即使钱同学赖着和李同学打招呼传纸条也被漠然相对。看起来李同学是要不和男同学说话了,可是她却开始和赵同学有声有色地在自习课里传起了纸条。这让钱同学心里愈加不爽,嫉妒之情有时竟近乎爆棚。
从租房到学校有后门,要经过一段不是很宽的路面,准确说,这不是一段路,几乎是一段小堤坝,而坝的两旁都是水,路边也长满了树。有些树已经干巴巴地看起来已经活了老久了,树皮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的沟壑与纹路。钱同学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如同一个孩子一般,仔仔细细得看着纹路上的蚁路,蚂蚁们川流不息地叼着树叶,搬着小虫子,也或者是空着嘴巴走来走去。就如同他写给李同学看的一个诗一样钱同学看着这些童叟无害的小蚂蚁们,就如同每天在三点一线间穿梭的自己,“我在设定的轨道上/无限地走着/全然忘却了我的起点/却隐约有一处终点”。可是李同学再也不收他的诗了,而班主任则根本讨厌他的诗。不知道是想得太入神了还是看得太入神了,钱同学全然不知道两串脚步声越来越近。
“钱同学!”赵同学突然向发呆的钱同学打了一声招呼,而后又看看和自己走在一起说笑的李同学,再然后又得意地朝钱同学做出了一个欢快的微笑。“一个人呐,我们刚好在讨论文学和诗呢。”说完又得意地看了看身边的李同学。
“文学?”钱同学问道,“你只是作文讨班主任喜欢罢了。”钱同学又向李同学问道,“他根本就只会写作文,什么老师额头又多了几根白发,什么新时代的我们要努力做好事业的接班人…我要认真去写,一样也可以写出好作文来,不过孙老师不喜欢我。孙老师怎么知道我写诗给你看的呀?”
“可是你…”李同学终于开口和钱同学说话了,“为什么一定要让孙老师喜欢呢,你为什么要把检讨写得那么动人?你干嘛不继续写诗呢?可是你传给我的纸条上的诗是很好的,也是不好的,你至少可以把作文写得好些,而且也可以把功课学好些。”李同学垂下了头,停下了脚步,直勾勾地看着钱同学,似乎在寻找一个想要的答案。
“走吧,我们不要搭理常常在网吧过夜,且只能写检讨的。”赵同学对着李同学说道,“孙老师已经和你交代了,不要理会他,他会教坏你的。”
“教坏?”钱同学往前面一栏,狠狠地质问道,“是不是你偷偷地看我写诗?你是不是到处说我的不是?”
“你的不是?早已威名远扬了,那轮得上我去说。”赵同学似乎更加得意了。
“难道你也认为这样?”钱同学朝李同学问道,“你应该是最了解我的。”
“孙老师要我不要在理你。”李同学说道。
“所以你就不和我说话了?我就知道这不是你的本义嘛。”
“可是,老师总是对的。”
李同学说完,跟着赵同学一起走了。钱同学竖起了耳朵,他们好像并没有谈论文学。却隐隐听到一些对话——
“孙老师最近脾气挺不好的。甚至也对我都有些粗暴了,他向来是喜欢我的。”
“听说她老婆要和他离婚了。”
“他为什么总是关注别的男生给你传的纸条啊。”
“孙老师说我的作文写得不好了,最近经常专门辅导我。”
“是经常在办公室辅导么?”
……
及此,钱同学再也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当时也没怎么在意——
那个星期六下午,他刚从网吧出来,突然看到的对面宾馆门口有两个人:分明是孙老师和李同学呢。孙老师的目光往四周扫视了一圈,正要往网吧这边投来了,钱同学感觉自己上网又要被老师抓了,赶紧又溜进了网吧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