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摆着三把小板凳,一把在姥姥家,一把在奶奶家,还有一把是太姥姥家的。这三把小板凳有个共同点,长的都特别丑却陪伴我度过了整个童年。
我从小是由爷爷奶奶带大的,那个时候有一把绿色的小板凳,应该是爷爷手工做的吧,还记得表面上有几个坑。弟弟我还有爷爷奶奶每天轮番坐着它泡脚,我就是坐在这张小板凳学会了包粽子、做灯笼也是用它撬铁丝结果还磨掉的皮,我踩着它拿够不着的小花瓶,把它放在滑板上坐小车……后来他被爷爷用油漆涂成了绿色,从爷爷奶奶那边搬到我家,又从我家搬到姑姑家,好像见证了我们家庭的繁衍,一代又一代传承的温情。
姥姥腿脚还利索的时候,家里用的是老式的蹲便。还记得那个时候每回想上大号,都要带着个小板凳一起,顺便再上两张报纸或者一本闲书。那时的我每每为了贪看两页小人书,总是抱着那一把小凳,结果蹲麻了腿。
姥姥也时常会穿着蓝色碎花的大背心坐在凳子上,给我们兄妹三人洗弄脏的衣服。对于一直长不高的我那把凳子也是我写作业的标配,这样的高度装好都我不在那张长几上,偶尔还能抬头偷偷的看几眼电视。 可以把凳子的表面,就像姥姥最爱玩的核桃一样光滑,甚至还闪闪发光。
后来姥姥得了关节炎,家里换了坐便,我们兄妹三个也都长大。那把凳子也渐渐淡出了我的视野,放在沙发下面积灰。再后来姥姥意外摔伤,在姨姨和舅舅家辗转相住,我再没想起那把凳子。
直到姥姥去世的前一个星期,搬回那栋好多年没回去的房子,我才又见到那把凳子。还是一样放在折叠沙发下面,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摸,灰尘已经很厚了。母亲和姨姨舅舅在里屋忙碌,我不忍心,靠在桌旁盯着那把板凳发呆。姥姥穿着蓝色碎花背心坐在板凳上洗衣服的场景,在我脑海中越来越模糊。
太姥姥和太姥爷虽是耄耋之年,身体却还算清健,老两口独自生活到也自在从容。儿女们得空便一块儿回家探望,孙子孙女足可以坐满一炕,曾孙一辈亦承欢膝下,不出几载便可五世同堂。我原本以为老两口过着世界上最幸福的生活,信着自己的信仰,偶尔也可以谈一谈诗和远方。
那个年代,或多或少会在人身上留下痕迹。太姥姥的胃口从不是很好,昨晚接到电话说是又吃坏了东西。一大早起来匆忙的赶去,床铺被褥早已收拾的整齐。那把枣红色的小板凳,就静静的放在电话机旁。
一整天的寒暄也不知道二老是否已生倦意。因为等着下课的弟弟,回家时我并未与奶奶同行。从我们出门十分钟起两位老人便坐在那里,离电话很近,那张被太姥姥精心装饰过的红木凳上,伸手就能接起电话的距离。
即便儿女都已成家,即便已然四世同堂,他们仍觉得我们都是孩子,回了家就要向他们报平安的。于是他们就等着,坐在那把小灯上,专心致志的等着。
人们总是难以逃过岁月的洗礼,渐渐的他们耳不再聪目亦难清,为了不错过孩子们的每一个电话,他们给算着孩子们何时到家,殊不知在这十几载的岁月里,也许就为了等你一个迟来的电话,那张红木椅已经可以照见你衣上的红花,电话旁的他们又增添了多少华发。
三把小板凳,承载的是几代人的回忆。也许有一天,它会掉漆会褪色,但这其中浓浓的情,满满的爱会永远永远沉淀在心灵最纯净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