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人,都叫我阿正。
我是个长得不错的女娃娃,虽然别人不这么觉得。
每天我都会起很早,然后坐到田坎上吹箫。这只箫是曾祖父留下来的,家里没人会吹,除了我。但我听别人说,这样的箫声,可能会叫醒很多永远醒不过来的人。
我一直也没听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吹得正欢之时,我面前来了一位青衣老者。他眉头紧锁着说,“孩子,别为祸人间了。半月之后,若是无处可去,便去东南方的黑风寨找我,我可教你一二。”
他从袖口中拿出一枚玉蝶,说“这块玉蝶便是信物,万万不可丢弃。”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半个月后,我的养父养母双双葬身火海,而我因为当时正坐在田坎上吹箫而幸免遇难。
看着那些冷清的灰烬,我突然想起了半个月前,那个青衣老者的话。下一刻,我冲进了废墟当中,找遍了所有地方,竟然找到了那块尚未烧毁的玉蝶。
我在想,或许是天注定。所以我该去那里。
十天长途跋涉,让我的身子吃不消,但总归是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到了黑风寨大门前。
立在门外的两只黑色石狮霸气十足,五丈开外都能感受到喷薄而出的气势。三米高的暗黑色冰冷的大门高高耸立,在我刚准备去敲门的时候,它突然发出一阵沉重的声响。
门开了。门内蹦跶出一个大约九岁的童子,扎着时下最流行的双丸子头,脸上肉嘟嘟的,可爱极了。
她凭空拿出一张纸,奶声奶气地念道,“二百零一号,阿正到。”然后搀着浑身无力的我,迈进了那扇高冷的大门。
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檀香,不知不觉,我就来到了一个大厅,这里上百号人席地而坐,各个精神抖擞。
“我是宝宝妹。阿正,先喝口水。”我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顿时神清气爽。正要问她这水是哪方的,以后好去取两口喝一喝。她却将修长的食指放在嘴边,示意我不要说话。
我很听话,安安静静地找了地方坐下。没敢找身旁的人说话,便打开了方才宝宝妹在离开我之前,交给我的一张牛皮纸,上面写着好看的几行字:
“即日起,阿正成为黑风寨第二百零一位白衫弟子。作为黑风寨正式弟子,须谨遵黑风寨寨规:既要安分守己,也要不安分守己。自行领悟。”
我将牛皮纸仔细揣入怀中,正要要思索这十三个字的意思,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肩膀。
“在下恒山宋岳霖之子,宋谨书。来此处是想与长老们一同潜心修学剑术,不知阁下此行何意?”
一个英俊的男子与我打招呼,我自是不能怠慢。仔细思索了他的问题,说,“爹娘早死,我极爱吹箫,想来此处修行一下吹箫之法。”
他兴致勃勃地望着我,想让我吹一首。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摇着头拒绝。
“你会吹箫,真的啊。我最佩服会乐器的人了。”不知何时,周围涌过来了好几十人,都在好奇地看着我。
我的脸烫得要命,但还是从怀中掏出一只青绿色的箫,放到了嘴边,吹了起来。
一曲罢了,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的脸更烫了,而我的心也是暖暖的。
我的技艺,我是知道的。但他们的掌声却给了我极大的鼓励。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大厅里忽然骚动起来。我伸长脖子,看见了几个威风堂堂的人从远处驾雾而来。
“谨.....书,你....知道他们是谁吗?”生平第一次找人搭讪,心中无比紧张。拳头捏紧,手心满是细汗。
他回眸一笑,轻声说,“这是黑风寨六大长老。他们在江湖上都有一个称号:绣花铁娘子敏夫人,北坡居士叶长青,妙笔佳人汤筱筱.......”
“他是谁?”我忙着打断了他,因为我看见了半个月前送我玉蝶的青衣老者。
“他就是玉面黑猫封十三,无所不能无所不晓。他终日带着那副面具,世间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看过他真面目的人会怎么样?”我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里满是恐惧。半个月前,他突然出现在田坎上,他也没带面具啊。
宋谨书双眼睁得极大,脸上一股子神秘感,说,“或许,都死了吧。”
听了这话,我脸色惨白如纸。我怕死啊。
宋谨书却笑了出来,“逗你玩儿的,还真信啊。”
刚要与他打闹,一阵威严的声音打断了我。是敏夫人在说话,声音清脆明亮,“各位都是天下之奇才,我等搜罗了整整三年,才将各位聚集在一起。在这里,大家可以肆意发挥自己的所长,我们六人定会竭尽所能,给大家加以指点。望尔等好自为之。”
她环顾了一周,似笑非笑地说,“在黑风寨,我们有我们的规矩,若是有人坏了规矩,那绝对不是赶出黑风寨那么简单。”
底下所有人,连同我都没敢说话。我即是激动,又是害怕。
宝宝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站在敏夫人身旁,笑意盈盈,可爱极了。她拿着一张牛皮卷,说,“各位好,我是宝宝妹。别看我行如九岁孩童,可我比在坐的年岁都要高。这上面有大家的作息表,还有长老们上课的具体时刻,各位切勿错了时辰。否则,后果自负。”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就在这里练习吹箫。按照长老们教我的方法,我日复一日地练。有一天,我吹着吹着,后院的一片竹林,都烧了起来,顿时化成一片灰烬。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的杰作,再看看这只青绿色的箫。我不敢相信。
“阿正如今这么棒了啊。”宋谨书从门外进来,脸上永远挂着温柔的笑容。
我将箫收了起来,脸上带着羞涩,尴尬地笑了起来,“我也没想到,我的箫声杀伤力如此之大。”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特长,或许,这就是你最擅长的地方。要是哪一天有人攻打黑风寨,你还可以帮助长老们消灭敌人呢。”
他的笑容总是那么好看,他的话语总是那么亲切。我望着他,总想要天荒地老。
可是,世事难料。谨书的随口一说,竟然成了真。
青云峰,萧山派等五大门派要围剿黑风寨,现在兵马已经齐聚在寨外。
关于围剿的原因我听说了很多,但不知道哪个才是真。
说青云峰的大长老曾是黑风寨的弟子,可惜最后坏了规矩,砍断一只手赶出黑风寨。所以,他们是来寻仇的。
说是黑风寨的人都是凶残至极的人,不为世人所容,要杀。
也说是外界都传黑风寨是邪教,尽误人子弟。
我不知道这些流言蜚语是怎么传出来的,但我知道这些关于黑风寨的说法都是假的。六大长老爱徒如命,我还曾有幸得到叶长青的亲手指导。
想到那次他站在阳光下,看着我将整个房子烧得一点儿不剩,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头,“有天赋,你成才,指日可待。”
如今有人诋毁黑风寨,我自是不容。看着师兄师姐们视死如归的样子,我竟想大哭一场。为什么要让这个美好的地方遭受这一切,为什么不能回到当初平静的日子。
宋谨书来了,这次他身披铠甲,手持利剑。
我噙着泪,笑着说,“今天宋公子,可真是玉树临风啊。”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宋字。我便知道这块玉佩寓意非凡。
“阿正,你等着我。等我去灭了那些贼人,我就回来娶你。”
没想到他竟说了这句话,我的心扑通一阵乱跳,还来不及和他说我的回答。他便消失在人群里。
我说好,我说好,你听见了吗?
然后,我拿起了那只青绿色的箫,爬上了黑风寨最高的楼,俯瞰着那些蠢蠢欲动的敌人。
我想,即使我死,我也不会让你们动我所爱的黑风寨一毫。
不管结果如何,我将拼尽全力守护这个曾经给我爱,并且我深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