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了,天却下起了雨,可能还要连下几天。雨时大时小,时急时缓。急时如瓢泼,如盆倾,如天河倒泻,四野茫茫;缓时则如春雨,或星星洒洒,或斜风细丝,或淅淅沥沥。像个孩子的脸,变幻莫测。好在不响雷,不闪电,雨中的行人,也不用担惊受怕,撑一把伞,不慌不急,正好享受这难得凉爽。
清晨,市场,正是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候。临街的一排小吃店人头攒动,蓬松绵柔的油条从热锅里捞出来了,金灿灿,黄橙橙,软酥酥。一碗碗豆腐脑上桌了,白亮亮,晶莹莹,鲜嫩嫩。红油辣椒,翠绿香菜,色香味俱全。人气最旺的是包子店,渭南的时辰包子可是鼎鼎有名,你可能好奇,为什么带有“时辰”二字,那是因为包子太抢手了,时辰一过,想买也没有了。
关中很神奇,虽然都主产小麦,东府的面粉酥松,适合做包子,花卷,馒头。而西府的面粉筋道,做面条,面皮,搅团最美。渭南包子皮薄,馅多,“白面细皮僧帽装,油渗包皮呈金黄。香飘招徕行人步,油而不腻味道长”,这是真实的写照。
如兰州人爱吃拉面,河南人爱喝胡辣汤,包子就是渭南人最爱的早餐了。包子店里面是座无虚席,门口也人山人海。热腾腾的包子出笼了,瞬间便被抢空。
包子装在竹盘里端上来,盘底窟窿状,我感觉一是散发包子的水汽,二是展示包子的水平,好的包子绝不会露馅,更不会撒在桌上,让食客贻笑大方。好包子看起来状如僧帽,小巧玲珑,周边洁白,包底金黄,饱满圆润。吃起来肥而不腻,口舌生津,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包子里灌入辣子油,那可是画龙点睛之妙,咬破一点皮,给里面灌入辣椒油,不仅增色不少,关键是味美翻倍。如果是大肉包子,咬一口,葱拌肉白里透红,有些肥腻,辣子油一加,色泽提升,红艳艳的,叫人食欲大开,再吃,也不腻,味道好极了。如果是菜包子,加了辣子油,蔫蔫的菜一下子仿佛换了新装,有了精神,硬气起来。味道呢,也不再是清汤寡味,而是香辣开胃。浇辣子油也有技巧,必须浇进馅里,不能浇在包子皮上,多一滴则溢,少一滴则味淡。当然也有惧辣的人,没关系,你还可以滴入老陈醋,让你的包子渗透别样的香。
渭南包子是个筐,什么都可以往里装,酸菜,豆腐,地软,南瓜,西葫芦,茄子,萝卜,羊肉,大肉……。不得不佩服这些厨师巧夺天工的双手,用薄如纸的皮紧紧包住了一大团菜,团成一个个如艺术品的包子,真的是海纳百川,兼容并包。
吃包子的人,也是三教九流,包罗万象。有衣冠楚楚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也有衣衫不整满口俚语的“江湖大侠”,有小家碧玉温婉贤淑的年轻女子,也有白发苍苍牙缺齿豁的耄耋翁媪。有赞美上帝的基督徒,也有念颂阿弥陀佛的,有操心世界大事的,也有道家长里短的。常吃包子的人,也会见惯形形色色的人,也会熟悉各种各样的理论。世界很大,这里就是人生的一个舞台,像包子一样包容,像包子一样包涵。
一个包子一元钱,两三个包子解决温饱,一碗豆腐脑或者米粥算享享口福。富也罢,贫也罢,大家都一样用手拿着吃,每张桌上各有一碗油辣子,一碗老陈醋,备有公用的勺子,谁都可以用,也可以不用。你不必炫耀富贵,也不必因贫穷自卑。坦坦荡荡的坐着,洒洒脱脱的细嚼慢咽,听人间故事,品百味人生,这一刻,你会觉得人和人之间多么亲近,这个世界是多么公平,多么值得留恋,包子真是个好东西呀!
包子当然是现蒸的,但包子一定是半夜就开始做的,切菜,剁馅,和面,揉面,擀皮,最后包,整个过程容不得半点马虎,一个包子费不少的心血,却赚不了几个钱,但这是掌柜的安家立命的根本。他们都是小本生意的人,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和汗水,养活自己。也为我们这些芸芸众生带来美味的早餐,让我们高高兴兴迎来每一个清晨,感谢他们,祝福他们,生意兴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