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盐五言六
小时候,我有两块西瓜地,一块在家门前田野的第二阶,一块在大老远的大姨家。
大夏天,伙伴们都会馋西瓜吃,白天里,天黑后,总会在绿油油的田野游荡。有时候提着竹篮子假装打猪草,在我的西瓜地旁蹲好久,边割草,边偷瓜。当看到他们的竹篮子沉甸甸拎不动的时候,我就知道,那猪草盖着的篮子里必定有个西瓜。
这种时候,我就叉着腰堵住他们回家的路,不让他们走,跟我要好的伙伴就跟我站一块儿堵路,壮壮胆儿。偷了瓜的小孩子,有的远远看到我,会换条小路逃回家;有的呢,根本不怕我,两三个人一块儿,跟我对着干,还会拿起镰刀朝我挥舞,直接硬闯过去,拉也拉不住。
爷爷看到后,总是跟我说:别拦着了,让他们走。他们家没结几个,我们家有的是西瓜。只要不糟蹋,给他们吃吧!
我知道,其实西瓜还没熟的时候,小孩子们就想去摘了。爷爷每次看到西瓜地里被镰刀砍碎的,露着白瓤的西瓜,就特别气愤。骂骂咧咧着:这帮兔崽子,瓜还没熟了,就给糟蹋了,急什么急,养这么大容易嘛?
为了怕西瓜被偷,爷爷会在那两亩西瓜地里搭了一个草棚,用来看瓜。草棚一年一搭,过了季就会拆掉。
爷爷搭的草棚我特别喜欢。它腾空在瓜地里,四根粗壮的木头支撑着一个稻草做的顶,像个吊脚楼。这些做屋顶的稻草可是很讲究的,是奶奶事先坐在家门口编的。
她拿一根细竹竿,放在屁股底下固定住,然后拴一根稻草搓成的绳子,最后拿起一撮稻草,把根部码整齐放在竹竿一头,草绳绕一下就绑住了。接着再拿第二撮第三撮稻草,依次绑在竹竿上,排整齐。稻草尖一顺儿朝下,看起来像把大大的刷子。当竹竿上排满稻草的时候,一面草榭就做好了。奶奶把这个制作过程叫做——压榭。
瓜地里盖个草棚,得用到十来面草榭。奶奶粗糙的大手,常常压得到处龟裂,像干旱已久的土地似的。
草棚的中间,大概到爷爷的腰以上的高度,会平着绑一些稍微些点的木头。最后就会看到爷爷从家里扛出长方形的床架子,竹片做的,以前家里的床都是用这样的架子,翻身时会嘎嘎响。我呢,抱着一床草席,跟在爷爷后头。
那时候,感觉做草棚是多么有趣的事儿,我最喜欢在爷爷旁边打下手,帮他递锤子绳子啥的,很有成就感。放上竹架子后,爷爷还会铺一层稻草,这样会软和一些,不至于躺着时竹山硌着骨头。最后再把我手里的草席铺平,就大功告成了。
这时候,我迫不及待爬上去,四仰八叉躺着,看着头顶黄灿灿的稻草榭,田野上吹来带着草香的微风,身边就是碧绿的西瓜地,那感觉,真是舒服啊!
我是个很有耐心的孩子,爷爷一直这么夸赞我。我能在草棚里呆半天不下来,就那么静静地听,细细地看,无边无际地想,享受着西瓜地带给我的那份安详和甜蜜,享受天地间的云卷云舒,晚霞漫天。
如果在草棚里站起来,我就一下子长高了,比爷爷还高。爷爷在草棚里是站不直的,因为草棚不够高呀。我却可以。站起来就清楚地看到瓜地里的一切,匍匐攀爬的瓜藤,撑起头争着看太阳的藤稍儿,比手掌还大的花边镂空的瓜叶。
最讨人喜欢的当然是静静躺着的一个个圆滚滚的西瓜了。他们有的穿着波浪卷花纹的裙子,似乎是随风舞动着的姑娘;有的穿着墨绿色的绅士服,端庄得很;有的大方地出来晒太阳,有的羞涩地探出脑袋,还有的把自己藏在瓜叶间躲猫猫。
我感觉我就像个国王似的,高高在上,视察着我的子民们。
因为我从小就特招蚊子,奶奶就拿出一顶帐子,让爷爷绑在草棚里。惹来小伙伴的一阵眼红。这样一来,我感觉自己又成了公主了,就更不想离开草棚了,常常要叫好几遍才肯回家。
童年的回忆里,满满的,都是快乐。西瓜地里的稻草棚,只是冰山一角。
女儿听得羡慕级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