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爷爷:
近来家里是否天气转凉,您是否记得加衣?
一转眼间,我就快要从大学毕业了,两年半的大学生涯慢慢道来我大多不记得了,可是初中高中时和您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我却历历在目。
您还记得那年春天吗?我和您在水田里拔秧。我说我最怕蚂蝗,您却告诉我说这田是旱田变的水田里是不会有蚂蝗的。我将信将疑,再看您在水中来去自如,一个个泥脚印被水一次次填平,你顺手拔来一把青油油的禾秧灵活的翻动着手指头,不到一眨眼的时间就把一把禾秧绑好了,然后就是“嗖”的一声,禾秧在空中划过一道碧绿的抛物线俏皮的一头扎进水中,撩起一米二高的水花,溅了我一身。抹掉脸上的水珠,我激动的扎起裤腿,脚刚踩进浑浊的泥水,便拔也拔不出来了,软乎乎的泥巴狠狠的吸住了我的脚,我挣扎着走到您身边,你瞅了我一眼,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和您沾满干泥浆的脸搭在一起看得我忍不住在心里偷笑。我拔了一把,抽了根干稻草,却不知道该怎么绑,也不会绑,您叫住我,然后慢慢的绕着干稻草像编花绳般,一个精致的小环扣就系好了,我笨拙的绕呀绕呀,终于系好了一个,真是开心呀,那真是比前几天吃甘蔗还要开心的开心呀!“嗲嗲,嗲嗲你快看我绑的怎么样?好看吗?”您回过头仔细的看了看说:“绑的不错就是有点紧,第一次绑算是绑的很好了。”我还没来得及吹吹牛,就感觉自己脚踝处痒痒的,低头一看,好家伙!一条胖嘟嘟的大蚂蝗正牢牢的趴在我脚踝上,“啊!救……救命呀!”抄起刚刚绑好的那一把禾秧便去蹭,希望可以蹭掉,为什么我不用手?那当然是因为我不敢用手将它撵下来啦。旁边其他耕作的人看我在水中疯疯癫癫的一会嗷嗷大叫,一会一脚深一脚浅的在水田里跑来跑去,都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好不容易跑上岸,蚂蝗是没了,不过有一条长长的血痕顺着我的脚流了下来,看得我好心痛,那可都是我的血呀!这时您却揭了我的短,“倩倩怕蚂蝗呀哈哈哈哈……”,我心里顿时有千只草泥马奔过,眼睛里的眼泪差点就掉出来了,嘴巴更是撅的老高。说好的旱田变水田呢?说好的没有蚂蝗呢?您一副事外人的态度,走过来,把头上带的斗笠扣在我头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回家吧,冰箱里有苹果。”我哼哼唧唧的沿着小路往回走,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草被我无情的扯掉,哼!臭嗲嗲,不知道我最讨厌吃苹果了吗?不到几分钟,我提着另一个新斗笠和一壶水又去了田里。
您还记得那年夏天吗,因为要上晚自习,所以我得很晚很晚回家,我们家在村里最右边,回家的时候要经过一个河边的码头,那里漆黑的可怕,听我朋友说那一带河边的大树上会有螺丝鬼歇凉,一旦有人经过它们就会跳到水里去,发出“噗通”的一声巨响,等你细看时,水中荡开的波纹却很小,那就是它们出没的证明。码头四周的房子都是荒废了好几年的那种。其中一栋房子里面曾经住着铁爷爷的母亲,但是她已经去世有好几年了,那场丧事我曾经还参加过,姥奶全身浮肿眼睛紧紧的闭着,全然不见了以前的生机。我知道她活不久了,因为客厅里的那些人一直在争吵,谁谁谁今晚看护她的任务,他们都不愿意,明明之前姥奶对他们都很好的说。每次经过那个地方我都很怕,我不怕见到姥奶,因为以前姥奶很喜欢我的,她把我当做亲孙女一样爱护着,什么好吃的都会给我尝鲜。我怕的是见到的会是个蓬头垢面来向我索命的鬼。有一次晚上我走到那个码头的转弯口时,用了最快的速度跑回家,你看我气喘吁吁的样子,问我怎么了,我说:“嗲嗲……好可怕呀,那个码头好可怕。”之后我便端出了电饭煲里您温好的饭菜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吃完饭抬头一看十点半了,洗洗该睡了,呼呼呼……。第二天晚上告别了小伙伴的还是一个人独自回家,今天的天气很不好,连月亮都没有出来,星星就更不用说了,我站在朋友家犹豫了好久才决定和昨天一样跑过去,一脚踏入便深不见底了,我不敢回头看原来走过的路,我知道我的脚背是被那些青草抚过,但是我却不能控制自己将它们想象成一双双手要把我拉走,空气中安静的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呼吸声了,神经敏感到了极致,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令我心脏猛地收缩起来。“倩倩!”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伴随着以束灯光,“嗲嗲!”,我像大海中抓住浮木的溺水者一样,飞快的从一堆草中窜了过去牢牢的抓住了爷爷的中山装的衣摆,大大的舒了口气。您打着灯任我拽着你的衣摆慢慢的往家的方向走,我悄悄的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依旧乌黑一片,但是却没有那么可怕了。“嗲嗲,今天吃什么菜呀?”,“豆腐炒肉”,“啊?为什么又是豆腐炒肉,明明前几天才吃过的!”就这样我们依偎着那一点灯光在一片抱怨声中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
爷爷你还记得那年秋天吗?记得那年秋天天气时好时坏,秋雨来的又快又急,落在手心里都会冷的人打颤。每次上学去你都会叮嘱我再穿一件衣服,记得带伞之类的话。而我却不愿意听,还在心里想你真是比我妈还啰嗦上好几倍呢!那天下午去上学时天上是阴着的,但是看样子是不会下雨的,我自以为是的吆喝着几个伙伴去了学校,什么都没拿,便出了门。晚自习上到一半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雨点砸落在树叶和水泥地板上的声音,我心想:不好,下雨了,可是我没带伞怎么办。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着,窗外的雨声却没有变小的打算。一直持续到放学,雨反而越下越大,放学的时候有很多父母来送伞,雨靴踩踏在沟洼的积水里发出噗呲噗呲声,他们手中的灯光不时的晃过我的眼,我心里很是不舒服,闷的很,因为我想起了爸爸妈妈,他们在广东那边打工,一年只能见个两三面而已,想着他们要是可以出现在人群中的话就好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眼睛痒痒的,热热的,又不好意思用手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