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触佛教的书籍已经有三年了(当然,也读了没几本),读的最多的还是《金刚经》和《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金刚经》中有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何以为“有为法”?是世间诸相,是五蕴六境,是眼、耳、鼻、舌、身、意。是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是以,不求诸法,何以所求?于是,求诸空,求于佛,企见真我。神秀有偈:“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身若菩提,心间明镜,自身即是真如,讲明心见性,虽有佛境,却失了“空”意。相较于六祖慧能那首——“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自是落了下乘。似空还似非空,是不空亦是空。何以求空?
我有一段时间非常的迷惘,一直不明白“空”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我一度以为只有明晰“空”的状态,才能进入“空”。
“若全执空,即无长明。”空是法,亦不是法;是诸相,亦不是诸相。当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大学了。慧能曾言,若执着于空,即堕落崖边。圣人之道,无执,无失,故无犹。或求或转而皆不凝滞于物,可与世推移。我深感自身浅薄,难以将这种感觉描述清楚。佛教很多时候是求于空,而非求空。
我记得我是在考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的时候想通的。那时,我在思考一句话:完美的不可及性,不应该成为我们停滞不前的借口。我正在这句话和“大成若缺”之间疑惑。其时,我突然想到,我所要追求的是所谓的“大成”,还是不可触摸的完美,亦或是那个不停前进,自我完善的过程。在这个前进与完善的过程中,我又是怎样一个状态。恒以一意,不见外物。我外无诸相。这大概也就是所谓的“空”了。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又是何解?佛家讲,有生皆苦。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红尘若海,众生泅渡。有人说,“回头”即放下执着,既已放下,眼前已是岸边,是此岸,亦是彼岸。实不然,苦海既无边,何处有岸边;泅渡且日久,自我可能已经迷失,恐已失来时之向,谈何“回头”。再者,既是所求,无须放下,管他是叶还是花。故而,所谓“回头”,乃是求于己,明心见性,见于本意,倘我所求皆为顺心意,彼岸已在眼前。佛教曾有一流派之根本要义为:“己身即真如,所踏之处,悉是净土。”求于己,当有“花开见我,即见如来”,无处不为彼岸,可谓——身在苦海,心已光明矣。当此时,若心中恒以一意,当以见空,又何以是泅渡,何以惧苦海。
“青青翠竹悉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凡存世间,皆有佛性,与“格物致知”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又想起了那个著名的“三境界”说——第一重: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第二重: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第三重又重回“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第一重,见的是世间之山,世间之水;第二重,已经透过山看到山后,透过水看到水中;第三重,山便是山,水便是水,山水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水,早已无所谓空与不空之境。《道德经》中有云:“视而不见名曰夷,听而不闻名曰希。”无论是“希夷”,还是第三重的“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早已不能用境界来形容了。许达然有一本散文集《为众生的悲心》,这本书的封面上写着——“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黄易武侠小说《大唐双龙传》中邪王石之轩根据《天魔六策》又取佛宗义理“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间”自创“不死印法”,干掉了宁道奇,虽死于“双龙”之手,但其所创的“不死印法”凭借真气流转不息一举成为“四大奇功”之下第一功法。此功法的根本义理自然功不可没。然“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间”应作何理解。将此界分为“此岸,彼岸,中间”,当心念存于空看此间时,有何分此三段,无处不是彼岸,无处不是此岸,亦无处不是中间,故所谓“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间”,看似不在一处,实则无处不在。何以意为“存于空”。我所思之“空”为恒以一意,故意存于心,心中自生观想,念已空矣,全乎其身,然身不空,此之谓“存于空”。
所谓“空”者,是见“春来草自青”而生悠然,是见“天地不仁,视百姓为刍狗”而生悲悯,是见“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而生沧桑,是见自己亦是芸芸众生中的蝼蚁。空不仅仅是精神的出世,更是以一颗出世之心入世。
每个人自有自己的一套思维体系,自己的理论基础,故而每个人的“空”都是不尽相同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空不仅是存在,更是状态,不仅于物质上存在,亦于精神上感念。是人所共求的一种可期待的理想存在之理念,是物质所追求成为的一种形态。于我所言,“空”是恒以一意,内心唯以恒念,不见我外之物,不存五音,五色。求却不生执着意,思却不生贪妄念。恒存一念,见乎外物之性,印证于心,追求我所期冀的前进,与自我的完善。以我所理解的空,自蕴理念,引导自身之外在实践,方才不失自身平素思考之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