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到了,我们五个人组成一个小团队准备出去玩。
纹忆姐姐提议去明国之乡,我没有经验,第一次出去玩,没有歧义。
于秋爱玩,到哪里都能玩得开。
善国内向,从来也不说话,默认为同意。
剩下那两个……我都还没见到。
姐姐说他们不和咱们同行,到明国之乡就会见到。
其实在出发之前我还在高中的学校里上自习,教室有些昏暗,看不清字,他们也不开灯,隐约看到有小学同学在打闹,他们都长大了,我都有点不认识了,正要问为什么小学同学会在高中学校里。班主任刘老师出现了,教室瞬间恢复安静。
教室还是昏暗,我有些看不清老师的脸,他走到我旁边,告诉我有人帮我请假了,要是没事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我答应,也没收拾啥,转身要走。老师叫住我,对我说,要注意安全。
出门就看到姐姐,俨然一副要旅行的装束,旁边还有帅气的于秋,还有像宅男一样的善国。
我们连夜到达明国之乡。
字如其名,我一下车,就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明朝。环境超好,没有柏油路,没有任何现代设施。这里有一座特别高大宏伟的楼,明朝时期的建筑,有六层左右,木制的结构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找不到一颗螺丝钉。
要不是里面的人穿着现代服装,我真以为穿越了。
我们到楼里休息,顺便等那两个人。
楼里有点闷,我坐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借口去洗手间,便溜了出来。
外面和楼里截然不同,相比楼里,外面是十分热闹的,到处都是摆小摊的人,有卖棉花糖的,卖五谷杂货的,卖布匹的,玩木偶的,搞杂技的,还有就是老板抓着一个箱子旁边的手柄,在那里摇,一个人可以到一边看,像播电影一样,古老的机器发出有规律的咔咔声。
我不知道这叫什么东西,就是以前好像见过。
为了方便,外面隔几步就挂着灯笼,幽红的灯光,映的一切都有些虚幻。耳边叫卖声此起彼伏。我待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害怕,就转身回去找他们。
到了地方,发现他们都不见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找到服务的小姐姐,询问他们的去处。小姐姐告诉我,刚刚有个人来了,和他们说了些什么,在座的都匆匆起身,他们似乎发生了些争执,坐的三个去了楼上,后来的那个转身又出去了。小姐姐告诉我,后来的那个人一看就有问题,我问为什么,她说,哪有人这么热的天捂个斗篷,来了半天了,连个手都没露出来过。
我心一凉,扭头跑出去,停在门口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追。
那个身披斗篷的人我认识。在早些年,我们还都是好朋友,那个人痴迷于科学实验,物理和化学超棒。往后像是着了迷一般,都不怎么和我们来往了,善国因为也喜欢化学,就和他搞过实验。后来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了。
我好奇的是他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如果我们等的两个人中就有他,那为什么他行为如此怪异,还有,他到底说了什么话,为什么姐姐他们慌忙上楼?
对,去找姐姐他们。
我折回来,飞奔上楼,却是着急得找不到楼梯。刚刚的小姐姐提醒我,这楼里没有楼梯,只有电梯……
……敢情里边还是这么现代化!
可是这也太不方便了吧,要是停电或者遇到什么意外,那可就危险了。
危险……
在电梯里,我打了个哆嗦,电梯到三楼时,它坏了。电梯里的人骂骂咧咧,按了警报,不一会儿来了人,一起撬开了门,把我们救了出来。我全程一句话都没敢说,怕自己的乌鸦嘴又犯病。
怎么办,看来事情不简单。
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姐姐他们,搞清楚事情的真相,这样一起解决问题总比我一个人乱猜要好很多。
我被困在了三楼,上不去也下不来。虽然我很想问这里的老板,为什么楼房会没有楼梯,但现在没时间了。我把三楼转了个遍,发现除了洗手间的下水道,没有一个地方是上下相通的。
冷静,冷静。
我站在窗户前,开窗透了口气。突然想到,从窗户上不知道能不能上去。
我探出身子,发现可以从房瓦上爬过去,以我的身高,勉强能上四楼。四楼找不到,就用同样的方法上五楼,直到找到姐姐他们。
下定决心,我就爬到屋顶上,开始实行我的计划。
在爬的时候我顺便想,怪不得古时候飞檐走壁的那么多,这比现在的建筑好爬多了。
到四楼,我敲开窗户,正想叫楼上的人拉我一把,一个人从窗户里出来了,他好像正想跳,看到我也下了一跳。
“你要跳楼吗?”
“你要上去吗?”
我们同时开口,“为什么要下去?”我抢先问。
他说:“楼里有不得了的东西,大家被困在了这里,早晚会死,现在都在找办法逃命。”
我问:“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总之很害怕,我劝你不要上去了,也想办法逃吧。”
说完他笨拙的从窗户上滑下来,小心翼翼的挪动身体,想慢慢下去。
怎么办,我爬在那里想:不知道姐姐他们到哪了,虽然很不想上去,但是很可能他们正处在危险之中。最后我下定决心,还是要上去看一看。爬到窗口时试图够着窗户爬上去。忽然就听里面一片尖叫,声音由远及近,还没明白发生什么,窗户里就冲出去一个女的,她冲的太猛,都没碰着房瓦,直接就到了一楼。
通俗地讲,就是跳楼。
我吓呆了,怎么回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事实证明,这只是个开始。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
楼里充斥着各种声音,继而每一层楼的窗户都开了,里面,各种各样的人都在往外涌,无数的人从窗户上滚了下来,有的掉到房瓦上,有的摔到三楼,也有直接到地上的。场面一度很混乱。大家的表情都很惊恐,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姐姐他们在哪里?我着急了,开始大叫他们的名字。
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声音在发抖。
突然,我听到于秋的声音,虽然只有微弱地一声,但毕竟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我不会听错。我开始死命地往上挤,叫着于秋的名字,但是四周特别混乱,我叫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听不见,于秋怎么可能听得见。我着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突然有人从上边跳到了我的身上,把我仰面撞翻了,他的后面还有好多人,一个推一个,我就这样被推了下去。
完蛋了,我被迫跳楼了。
着地的那一刻,我失去了意识,全身上下,只有脑子飘过一句卧槽,就不醒人事了。
恍惚醒来时,我全身冰冷。面前姐姐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合成了一个姐姐。
“你没事吧?”姐姐抱着我,很着急。
“我……我没事,你们到哪里去了?”
“说来话长……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咱们快走。”
说完姐姐就起身要背我,我往四周看了看,没看到于秋和善国。
“他们呢?他们到哪里去了?”
姐姐顿了顿:“他们有事,不和咱们一起走。”
“我晕了多久了?”
“不一会儿,五分钟不到。”
“放我下来,于秋还在上面。”
姐姐背着我不说话,身边人乱糟糟的,我们总是被挤的东倒西歪。
“纹忆,放我下来!”
我生气了,嗓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哑了。
姐姐停了下来:“他们有事要处理,不是咱们能管的,走吧。”
我挣扎着从姐姐背上下来,回头看到狼狈的明国之乡,我觉得自己比它还狼狈。
警察来了,开着喇叭叫道:“刚刚查到楼里有生化武器,正在准备消除,因为不知道具体方位,所以决定把整栋楼进行扫除。”
我没有找到于秋和善国。
脚不受控制得往回走,姐姐在后边想拉住我,却被人群冲散。
我想再冲进去。确定一下他们在不在里面。
警察拦住了我。
“都告诉你注意安全了,你怎么还是这样,哪里有灾难,哪里就有你。”
我回头一看,班主任站在哪那里,表情严肃。
也就是那时我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是特殊管理局的警察。
“马上就要清除这里了,你不能进去。”
我摇头,认真地说:“我朋友还在里面,我得去救他。”
“楼里还有很多人,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要是毒气蔓延出来,死的就不止这些人了,你也要死。”
“不行,求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努力一下。”
我感觉天旋地转,要喘不过气了。
班主任考虑了一下,没有回答,转过了身。
我冲到门口,不知该怎么办,身体早已软得爬不了窗户了。我只能尝试最原始也是最无能的一个办法。
“于秋”
“于秋,你在里面吗?”
“于秋!回答我啊!”
“于秋!你答应我一声,我就来救你啊。”
“回答我啊……”
“于秋……”
我喘不上气,恍惚间感觉有一股刺鼻的酸味蔓延了过来。
旁边的警察告诉班主任不能再拖了。
班主任转过身来。我无力地跌坐在地:“于秋……”
有人按住了我的肩膀,我没有回头的力气。
感觉是姐姐。
姐姐再一次背起我,向远处走去。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爆炸的声音,一股气流穿过,我呛地开始咳嗽,边咳边流泪。
姐姐一直没有停下来,我咳了好长时间,停下来时晕地不行,我说:“于秋在里面的,我听到他的声音了,我听到他的声音了……”
“嗯”姐姐应声。“我知道他在里面,因为我们是一起上去的。”
“那你为什么不救他!还有,善国呢?”
“为什么他们都不见了?”
“对不起……”
我急火攻心,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多病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后来在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姐姐说明了一切。
她坐在我旁边给我削苹果。
事情还是得从他们还是高中生的时候说起,那个穿斗篷的科学怪人和善国搞了一个研究,本来是用于医疗药物的研究,可是后来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做成了生化武器,再加上那个怪人在社会上屡遭碰壁,心理扭曲。想报复社会什么的,挑了明国之乡这个理想的实验地,却偶然发现我们在那里,所以出于昔日好友的情分,劝说我们赶紧离开,药物在这里,实验停不下来了。
姐姐他们当然不会选择离开,他们上去想解决这个麻烦,却发现无济于事。
善国很自责,毕竟他也参与过这个研究。
他发现有一个办法可以延缓毒气的蔓延,就是把这药物整个吞下,堵在身体里,会先腐蚀身体再缓慢扩散,而且范围会有所缩减。
他们先报了警,然后善国支开大家,想吞了药物时于秋出现了。
于秋说,其实他知道我喜欢他,在他想和我表白时突然查出患有癌症。所以,没有办法了。现在,适合干这个事情的就是反正都会死的他了。
善国阻止他,可是改变不了什么,一个死宅干架怎么能比得上体育年级第一的阳光男孩呢。
所以……
在我上楼那个时候叫他时,他回答我是下意识地回应的,他想到我要是上去了,得知真相,我们谁也活不了,还不如就当他已经死了,反正拜托了姐姐照顾我,我会没事的。所以往后就一直咬牙不吱声。
所以,我都不确定在最后我叫他他是否还听得见,或许在我掉下去的时候,毒就已经击败了他的神志,他成为了病毒的载体……
善国因为过分自责,自那天起消失地无影无踪,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穿斗篷的罪魁祸首已经入狱,而那个等的最后一个人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谁。
我只知道,我的于秋,最后一次离他最近的时候或许只隔着一堵墙,而以后,却是隔着天堂和人间相互思念了。
姐姐削了四颗苹果了,却一个都没吃,苹果表面不久便爬上了黑褐色的斑。
医院里死一般的寂静,我扭头看着窗外,夕阳的血红浸染了半边天,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明国之乡外挂满了红色的灯笼,穿着麻布衣的老板摇着手柄,老旧的放映机发出咔咔地有规律的响声。
咔。
终于,不再响了。
——2017.5.3